這些天她冷眼觀察,看出孅孅當真是來到西門別業做繡工的。
她更親眼看見孅孅的確繡得一手好繡畫,心底著實佩服,對於之前自己輕蔑孅孅的 出身,她心下暗暗有些慚愧,因此也待孅孅更好!
何況這些日子來,她實在受夠了那個住在西廂蘭字房的應苑兒!
也不過受了一點皮肉傷,不但老把她李嬸嬸呼來喚去,還成日霸任西門爺不放,那 張狂的模樣,簡直把自口個兒當成了別業的女主人。
兩相比較下,李嬸嬸越發感覺到孅孅的善良可貴。
取出食盒裡的美食,李嬸嬸熱情地招呼:「飯還是熱的,快趁熱吃了吧!」
孅孅垂著臉,搖搖頭,輕輕道:「李嬸嬸,孅孅想請妳幫一個忙。」
「要我幫什麼忙,妳儘管說!」放下一碟小菜,李嬸嬸問。
「請妳替我把這完成的繡畫交給……交給西門爺,或者是元福總管。」拿出擱在膝 上的繡畫,她輕輕說。
「繡成了?!」李嬸嬸驚喜地讚歎,隨即皺起眉頭問:「怎麼了,怎麼妳不親自交 給爺?」
孅孅臉上的血色一時褪去。「我、我腳不好,不能走到前廳去……」
「那我替妳傳話、告訴一聲!」李嬸嬸道。
「不用了。」孅孅強扯出一絲笑容。「都是一樣的……與其讓爺走一趟,不如…… …不如請嬸嬸代我送去就好。」
「也對。」李嬸嬸想了一想,點了頭,沒料到孅孅的心事。「那妳慢慢吃飯,一會 得空,我就替妳送去!」
「謝謝嬸嬸。」孅孅柔聲道。
「謝什麼,傻丫頭,快吃飯吧!」
瞧這ㄚ頭瘦骨嶙峋、愈發楚楚可憐的模樣,李嬸嬸暗暗歎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孅 孅的身子好像越來越弱,著實讓人擔心。
看著孅孅乖順地端起飯碗吃起飯來,李嬸嬸才放心地開門出去,留下孅孅一個人安 心用膳。
食不知味地吞嚥飯粒,等李嬸嬸出去了,孅孅放下飯碗,走到床邊抽出早就收在床 下的小包袱………她已經把自己的隨身物品都打包好,就等著繡畫一完成就離開西門府 ………被帶到西門府時,她的銀子都留在天香院裡,現下她身邊只餘下一點碎銀,天香 院她是不會回去了,往後還能上哪兒去,她心底也沒有主意。
但無論去哪兒,總比留在這裡好……至少,無論走到哪裡去,那個地方都不會再讓 她傷心。
★★★
當天晚上,孅孅取出收好的包袱,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西門府的後門。
她想過了,如果當面說出自己要走,西門煚也許不在乎她,可元福總管一定會遣人 把她送回天香院,因此她只能偷偷地走。
可自己的腳傷還未好,行走緩慢,要是白天走一定會教人發現,所以她只能晚上走 ,趁著黑夜離開西門別業。
過去幾天,她跟李嬸嬸打聽過了,西門別業的後門向來無人守候,雖然距離遠了些 ,可慢慢走總能走得出去。
夜已深,皎月在天上勾出一輪光華,美得醉人。
可惜孅孅無心賞看月色,她費力地趕路,一步步往後門移近……「半夜三更,妳在 後院的廢園裡閒晃什麼?」西門煚沈冷的聲音突然在寂夜傳來--
孅孅頓時僵住腳步,揪著心口,心驚地停在一株大樹後方,她祈禱著是自己聽錯了 ……「妳想去哪裡?」西門煚從陰影處走過來,陰騺的臉色看起來十分深沉。
「我………」沒料到會遇見他,孅孅無措地道:「我只是到處走走………」
「現在?半夜子時?」西門煚冷冷地問。
「今天……今天月色很美。」孅孅咬著下唇,別開眼輕輕道。
西門煚冷笑。「妳園中同樣可以看到月色,何必跑到廢園來欣賞?」他冷道。
「我關在房裡太久,所以想出來透透氣。」孅孅道。
她背著手,悄悄藏起拿在手上的包袱。幸好包袱很小,能藏在她身後,但她仍然害 怕………「透氣有必要隨身拿著包袱?」西門煚冷冷地嗤笑…聲,突然上前一步,超孅 孅沒防備的時候扯過她的手臂,拿走她藏在身後的小包袱--
「不要………」
孅孅退著身子,想阻止他的掠奪卻已經來不及!
一這是什麼?」西門煚冷冷地問,擅自解開包袱,抖落裡面的小衣、小褲和幾許碎 銀。
剛才他到她的房中找她,看到她手中提著包袱往後院走,他一路跟到這裡,早已經 料到她的企圖!
「我……我已經繡好你要的東西了,我當然能離開……」她鼻頭一酸,強自壓抑地 顫聲維護自己的尊嚴和自主。
「沒我的允許,妳一步也別想踏出西門府!」他陡然提高聲音,冷酷的語調夾著一 絲惱怒的霸氣。
她竟然想偷偷離開他!
得知孅孅的企圖,西門煚心頭莫名地掀起一波喪失理智的狂怒。
這幾日為了宋帝指婚一事,他忙於布線汴梁,沒時間過來看她,沒料到她竟然有膽 偷偷離開西門府!
「為什麼不行?」孅孅退到大樹後方,單薄的背脊倚靠著壯實的樹幹,脆弱卻固執 地說:「我並不是西門府的丫頭,我有離開這裡的自由……」
西門煚掠上前幾步,捉住她冷笑。
「跟我西門煚談自由?!」捏住她纖細得彷彿一拗就碎的肩骨,他陰沈的黑眸掠過 一道冷酷的寒光。「就算在杭州,只要我一句話,要妳生、要妳死,全都任憑我高興! 」
孅孅臉色一白,就算沒指下這樣的狠話,他捏住自己肩頭的力道,已經足夠揉碎她 !
「我已經照你的要求完成繡畫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她微弱的聲音顫抖, 心口酸苦地絞痛,淚水已經貯滿眼眶,在月色的光華下盈盈閃動……西門煚的臉色一變 ,捏住她肩頭的手勁放軟。「我只說不許妳走,哭什麼?」
他皺起眉頭,臉色雖然仍是冰冷,語氣已經不再那麼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