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人員到齊,西村兄弟陪伴母親落坐,活像兩尊守護的武將神祇。
兩個女人靜靜的凝視著對方。
西村京極一臉平靜的坐在母親右手邊,西村難和則坐在母親的左手邊,對盂楓美的興趣沒那麼大,反倒想看清楚一直低垂著頭的女孩。
至於弘子夫人的反應也挺令人玩味的,起先是震驚,然後是了悟,接著是完全的安慰與寬心。
「原來你就是楓子,」弘子夫人微笑了,「歡迎你到西村家,以後老爺就拜託你好好照顧了。」她的聲音溫柔一如碧綠湖水漾起的漣漪。
「不、不!豈敢,往後才需要西村夫人您多多指教呢!」孟楓美趕緊回禮,雙手平放在她榻榻米上,姿態謙卑的行禮。
反倒是情,態度就顯得不卑不亢。
西村難和冷眼看著,心中冷笑道:這麼傲?等著吧!往後我非挫挫你的銳氣不可!
情一個勁兒地垂著眼,小小年紀的她,人情事故可是見得比同年紀的孩童多,她明白眼前兩個大哥哥正以一種冷得近乎無情的眼光審判著自己。
忍不住好奇,她揚起長睫,悄悄的打量回去。
穿著米色悠閒服的西村京極看起來溫文內斂,五官儒雅有書卷氣,修剪整齊的頭髮梳得光滑而有型,一副無害的儒者教師樣;但若因此而小看他的話,往往會死得很慘。
反觀一身針織套頭毛衣及長褲的西村難和就顯得隨意而危險,簡單的穿著,襯托出不羈且吊兒郎當的另類風采,不似西村京極的內斂,他直接目露凶光地瞪著她和她母親,彷彿想將她們一口吞吃下腹。
「情……情?」弘子夫人的招呼聲,讓情回過神來。
「呃?是!」她看著眼前美麗溫柔的夫人。
這夫人……為什麼對她笑得這麼甜美而關懷呢?她不得不狐疑。她媽媽可是個壞女人,要搶走她的丈夫,不是嗎?相較之下,兩個大哥哥的反應就「正常」多了。
「你過來。」不知怎地,弘子夫人一眼便覺得對情很投緣,只覺得這個靜靜的女孩兒真是愈看愈有味道。
含著笑。弘子夫人白皙纖弱的柔荑主動覆上情的小手。
對母親這等熱切的模樣,西村兄弟不禁詫然,因為就算是西村親族的孩子,他們母親也是極少表現出如此喜愛的態度。
「你這孩子長得真好看。」緣分也許就是如此難以解釋吧?弘子夫人輕輕笑著說:「楓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收情當乾女兒呢?」
西村兄弟不約而同的在心中感到震驚,情則是愣在當場。
西村京極很快就恢復神色,決定按兵不動。
但西村難和可就沒有那種好耐性了。
「媽,您在說什麼啊?」雖然口頭上是好聲好氣的,但西村難和投給孟氏母女的眼光卻是直接又鄙夷的,活像她們是害人的微生物,會蠕動的那一種。
「謝謝夫人!」鴻福意外從天降,孟楓美的腰哈得更彎了。
乾女兒!這不啻是一道在這個家中立足的有力護身符!她生養這個女兒,畢竟還是有點用處。
情睜大眼,對眼前慈藹的面容突地產生了不信任感。
這一切都好假喔!想想看,自己的母親鵲占鳩巢地住進這個家,而這個家的女主人卻還要收她當乾女兒?
這不就是等於敞開雙臂歡迎她們嗎?還收她當乾女兒?這是哪門子的世界啊?
「我……」情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應付弘子夫人真切渴盼的神態。這會是真實的嗎?年紀青澀如她,根本不曉得如何分辨。「我……」
弘子夫人似乎看穿她的為難處,她笑了笑,輕拍她的手說:「不要緊,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嗯!你轉到青學園的入學手續辦好了沒?」
青學園的入學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因為學園是由西村財團主力贊助的,可以說是學校的老闆。
「嗯。」鬆了一口氣,情被動的回答。
一場王對王的「相見歡」於此告一段落。
☆ ☆ ☆
夜晚的日式庭園顯得寧靜安詳,毛毛細雨讓宅園閃爍的燈火有一種朦朧美。
「真是沒想到,弘子夫人似乎很喜歡你。」
梳理著黑色長髮,孟楓美抹上花香的香油,一邊等候著西村靖的夜歸,一邊忍不住以嬌滴滴的聲音斥責女兒——
「你應該當場答應下來的。情,這可是你一步登天的大好良機,以後你要出嫁的時候,打著西村家女兒的名號可是風光十足,你懂不懂啊?」
「懂。」其實情什麼都不懂,她只知道,當母親生氣的時候,最好什麼事都順著她。
孟楓美並不滿意女兒呆板的回答。事實上,她不滿意女兒的地方太多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小妮子便不主動開口了,當她下班回家時,也不會說句甜蜜的話來慰問她,當然繳學費時除外,一副好像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模樣。早知如此,當初她又何必生下這個累贅呢?
「老爺回來了!」
茶几上的電話對講機傳來女傭的稟告聲,母女倆的對談於是暫告一段落。
「好了!回你房間去。你就好好當你的學生,千萬別給我惹出麻煩,知道嗎?」西村靖回來了呢!說完,孟楓美馬上趕女兒出去。
情起身,拉開另一邊的紙門走出去,踏著散發出陳年沉木香的走廊地板,她依舊有一種不真實感。
如此偌大奢華的宅邸,往後真的就是她的家了嗎?
看起來如此雍容華貴的出色人物,以後就是她要共同生活的家人嗎?
不知不覺的。還不想入眠的她信步來到走廊的盡頭。
拉開門,入目的是美輪美奐的精緻庭園景致,在小雨的溫柔洗禮下,草葉花瓣顯得格外乾淨。
她一邊走著一邊看著,不知名的花香一路伴隨著她,一條分叉小徑的盡頭卻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在一頂傘狀造形的茶亭,紅漆漆繪的石椅上,竟然坐著弘子夫人!
「啊!」
一老一少,分不清楚誰比較詫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