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不過他的。
「我真的不是那麼喜歡花的。」她沒說謊。只除了一種。
就像天涯處處是芳草,她只看進去了一個沈冬青。
但她不會承認,不會對人說去。
沈冬青曾說過一句抽像的話。說她像玫瑰。藍色的玫瑰。
那是無解的公案。她記憶中跟沈冬青有關的,都是無解的公案。
「不喜歡就丟掉沒關係。」李雲許笑得十分輕鬆。紅橙黃綠藍靛紫,他一層層的來,總有她喜歡的。
好好的鮮怒的大把花簇要她丟掉,她還怕天譴。她把電話丟回給游利華,指指花簇說:「怎麼辦?」
她指要拿這花怎麼辦。游利華自行解釋說:「現在送花,再來就是請你喝咖啡吃飯了。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對你有興趣,不過,你自己要聰明一點,他已經結婚了,千萬別跟他牽扯不清,划不來。」
「是,小姐。」徐愛潘勾勾嘴角,並沒有放在心上。不經心不會在意,她覺得游利華杞人憂天,自己找事情替她煩惱。「這個怎麼辦?」她再次指指花簇。
那麼一大把,都數不清有多少朵,金色緞帶層層纏繞,葉子又繁密,枝莖與枝莖間的空隙塞得滿滿,完全不留白,想透口氣都覺得困難。
「花是送你的,你自己看著辦。」
徐愛潘伸手碰碰花簇。數大就是美。詩人說的。那樣一大簇花,要雙手去抱,實在是驚心動魄。
「唉!麻煩。」她忍不住搖頭。
好像怎麼做都不是,不知拿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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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胡英英自己說她開一家店賣咖啡簡餐,直到上了門,徐愛潘還是半信半疑,很不容易把在櫃檯後煮制咖啡的胡英英與她記憶印象中鮮麗野氣的少女胡英英連在一塊。胡英英的長相沒變,氣質也沒改變多少,一切印象早在她腦海裡定了型,這突然冒出的新形象委實教她不習慣。
「哪,你的咖啡。」胡英英笑盈盈地把冒著熱氣的咖啡端到她面前。
黑壓壓的一潭。像她媽以前熬的中藥。
徐愛潘呷一口。
「好苦!」咖啡香,咖啡醇,咖啡可口,偏偏她只喝到苦澀,而且還燙口。
她不喝咖啡,不懂品茗,再香也只覺得苦。
「加點奶精和糖好了。」
徐愛潘搖手,推開咖啡。說:「給我一瓶氣泡礦泉水。」
「礦泉水?」胡英英叉腰瞪眼。「我特地為你煮咖啡,你不捧場,居然要什麼礦泉水,我這裡沒那種東西!」
「不要像潑婦一樣,會破壞你的形象。哪,這裡坐。」徐愛潘拍拍身旁椅子,拉拉胡英英叉在腰上的手。
「少來這手懷柔把戲。」胡英英氣鼓鼓,還是坐下來。
「你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我幹麼招安收編你?」不管胡英英真生氣假生氣,徐愛潘沒理會,從自己的背包裡撈出一瓶富維克礦泉水,就著瓶口喝起來。
「你幹麼嫌我咖啡難喝?」
「我沒說它難喝。我平常根本不喝咖啡。」
「不會吧?你不喝咖啡?!」現在哪個住在都市的女人不喝咖啡?就算不喝它的情調,也喝它的象徵,喝它代表的都會感。
「喝了晚上會睡不著。」睡不著,看床邊大江東去就會胡思亂想。
「就因為這樣?」
「這樣就夠嚴重了。」
對胡英英來說,這不是好理由。扳著手指數說:「你不喝咖啡,不喝茶,不喝汽水可樂,不喝酒──那你喝什麼?就喝這個?」她輕佻地用手指彈彈那瓶富維克。
徐愛潘聳個肩,不置一詞。
「我不管。我辛辛苦苦為你煮了一杯咖啡,這是藝術傑作,藝術結晶,你好歹要把它喝了。」
從以前胡英英就是這麼賴皮。自己沒事把收到的情書拿到她面前招搖,然後也 要她把收到的情書拿出來「公諸天下」。
「跟你說了,喝了我晚上會睡不著。」徐愛潘討價還價。「我再喝一口就好。」
「不行,全喝了。」胡英英十分堅持。「你不喝就是褻瀆我的手藝。」
「拜託你好不好?大小姐。」真讓入受不了。
「你把咖啡喝了,我請你吃牛腩鈑。不把它喝了,今天你就別想離開這裡。」威脅利誘的手段全都出籠。
「請我吃牛腩飯?你自己說的哦,別賴皮。」沒辦法,在胡英英虎視耽耽的監視下,徐愛潘只好捏住鼻子,一口氣把咖啡灌下去。
「噹」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工讀的服務生迎了上去。
似乎是常客,還沒坐定,看見胡英英,便擺手打個招呼,胡英英也點頭微笑回對方的招呼。
「你的『存貨』?」徐愛潘揩揩嘴邊的咖啡漬,連喝了兩口富維克。
胡英英回頭白她一眼。「你別說得這麼粗俗行不行?」
一連又進來兩桌客人。看看時間,正是下班的時候。胡英英的店在巷子口,附近有許多辦公大廈,撒魚網似多少能撈到幾個顧客,有些久了就變常客。
工讀生忙不過來,胡英英丟下徐愛潘,起身過去招呼客人。店不大,幾張桌台,坐滿了也就飽和。客人來,忙碌一陣,但不會忙太久。
簡單材料都是早就做好的,只有煮咖啡比較費事,頂多三四十分鐘,胡英英端了一盤牛腩飯回到徐愛潘坐的角落。
徐愛潘老實不客氣大口吃起來,邊吃,下巴朝前抬了抬,口齒不清說:「嘿,你的『備份』還真不少。」
來的有男有女,但男客的比例上較多。她看了半天,似乎有兩三個和胡英英特別熟。
胡英英沒理她,也似乎沒聽清楚她的話。噙著笑說:「我跟大家說你是我青梅竹馬的朋友,大家都在看你,所以你最好別狼吞虎嚥,文雅一點。」
張大口把牛腩塞進嘴巴的徐愛潘,不小心就嗆到,立即咳起來,連飯粒都噴出來。
胡英英連忙抽出幾張手紙遞給她,一邊把落在桌上的殘渣擰掉。說:「形象是很重要的,阿潘。看你,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