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結繩紀事四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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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不浪費,一點都不浪費的。」李雲許的聲音滿是笑意。「人家帝王為博美人一笑,連整個江山都葬送掉了,我才不過送了幾把玫瑰,不算什麼的。」

  唉!他是故意的吧,這麼的文藝腔。

  「江山不是自己打的,當然可以隨便就送掉。」徐愛潘又舔舔發乾的嘴唇。

  李雲許放聲笑出來,但笑得輕。黑迷的夜色製造好氛圍,不宜太驚動。

  「你喜歡我送你的玫瑰對不對?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把話題又轉回去,相當有把握。

  「我說了!麻煩。」

  「麻煩的是花?還是人?嗯?」那一聲「嗯」夾著濃濃的鼻音,哼出的氣息曖昧,一下子越過界。

  想迴避,叉難迴避,徐愛潘悶哼一聲,說:「都麻煩。」

  「隔這麼遠當然麻煩。我可以上去嗎?」

  「不!不可以。」這何需要問。必然的必然。

  「那麼,你可以下來嗎?」

  當然不可以。徐愛潘驚奇地歎息。明知道,他還能這般氣定神閒說著從容篤定的廢話!她要是有他一半的本事就好了。當年也不會一站在沈冬青面前,舌頭便打結。當然,即使時移事往,情境和條件完全不一樣,實在不可相提並論。她暗戀沈冬青,但李雲許可沒暗戀她。

  「不好意思,時間很晚了,我很累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能下來是不是?」

  「是。」他要問那麼白,她就回那麼白。

  「我等了你大半夜,更深露重,挨了不少風寒,你忍心連熱茶都不請我喝一杯嗎?」聲音放得輕放得柔軟,磨人過意不去。

  徐愛潘下意識屏住氣。用喉音說:「不好意思,我不喝茶的,無法招待你,前面路口有家便利商店,你可以去買些飲料。」

  李雲許歎口氣。「阿潘,你怎麼這麼忍心!」

  「最毒婦人心。你知道的。」徐愛潘正經八百回答。

  她輕輕按斷通話,輕輕走進去,輕輕關上落地窗,無力地蹲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青瓷貼的地板泛著一種冷光藍。

  矮几上躺著的藍玫瑰與她遙遙相望。玫瑰花繁複,藍顏色冷艷。她起身過去,把玫瑰花丟進垃圾筒。

  然後她拿出紙筆,開始給沈冬青寫信。

  該怎麼開頭呢?現代人大都不用紙筆寫信了。

  沈冬青?寫下這三個字,她停下筆,不知該怎麼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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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一朵藍玫瑰,徐愛潘好像回到多情輕愁的年歲。

  李雲許每隔三天就送她一朵藍玫瑰。一朵。不像其它紅橙粉黃,一送一大把的。她也每隔三天寫一封信給沈冬青,都像投進了黑洞,一絲光也釋放不出來。

  「幹麼這麼麻煩?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又不是不知道對方在哪裡,對她的迂迴,游利華有點看不過去。

  她們一起住了那麼久,徐愛潘同她講天講地講人生宇宙外加青菜豆腐滷肉以及炒飯,就是不大提這種人類最原始的慾望的事。搞清楚她居然有那樣「愚蠢的纏綿」的往事,不禁小小驚奇一番。但驚奇過後,她就覺得不可思議,也感動不起來。畢竟現在是後太空時代,不是舊石器時代,十七八歲時還可以出出疹發發這種熱病,二十七歲還在犯,那就變成瘟疫。

  「我知道。」箭一發就收不回來,就只能往前。她還需要一點時間。

  「那那個你打算怎麼辦?」游利華嫌惡地指著插在九十九元花瓶中的藍玫瑰。「別忘了,他可是結婚有老婆的。」

  每次提到李雲許,游利華總是怕她癡呆記憶差,一定都要加上這一截尾巴提醒她,而且口氣愈來愈差。

  「我知道。但他送不停,我有什麼辦法?」

  「一定是你的態度有問題,反而鼓勵他。」

  怎麼問題變成在她身上?

  「你公平一點。這跟我沒有關係。」她完全是被動的。

  「一開始是跟你沒有關係,可現在可難說。有刺激沒有反應不會起作用,李雲許又不是木頭,也不是一天到晚閒著沒事幹,如果不是你心裡有期待,欲拒還迎的,他不會一直送花來。」

  說得徐愛潘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照游利華的想法,原來問題全出在她身上。

  她悶不吭聲,甩頭便往外走。

  「你要去哪?」游利華回頭喊。

  「去吃飯。」她腳步沒停。

  「我那麼說,你不高興了?」

  「沒有。」她不承認,但停在門口。「但你不必一直提醒我,我沒犯罪。」也許游利華沒有冤枉她。也許下意識她一直在等,模模糊糊的,等船到橋頭自己自然直了,或者一股腦兒沉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船會到橋頭,而也許下意識裡,她一直在牽引。

  「你不高興我也還是要說。你若是跟李雲許牽扯不清,損人不利己,對你沒有好處。他大爺有理由沒理由看上女人看順眼就想追,你犯不著陪人家一頭熱。乾脆跟他把話說清楚,說一次他不懂,說十次他自然就明白了。」

  「你要我跟他怎麼講清楚?說,李總經理,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對你沒興趣,別想對我有任何企圖?」

  游利華挑挑眉,一副「有什麼不可」。

  「這完全在你的態度。他送你花,你次次都收下,態度一直曖昧不明。你不明白拒絕他,他就認為你也有那個意思。」

  為一樁她還沒有犯的罪,就來定奪她有沒有過,光聽就足以累人。

  「我去吃飯了。」徐愛潘乾脆不辯駁了。套上鞋子,打開門。

  「阿潘──」

  「碰!」

  游利華還要囉嗦,大門迎面撞上,給了她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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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煙裊裊,蜿蜓地攀上已經暗了的天空。中殿空蕩蕩,幾乎沒什麼人,徐愛潘倚著簷柱,一派局外人的眼光看著胡英英拜天又拜地。

  「你杵在那裡做什麼?」胡英英回頭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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