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碎石崗官道上,一行車隊緩緩的行進著。
由車上載著一口又一口的箱子,以及滿車的傢俱擺飾,不難看出他們是在遷居。
車隊正中央,是兩大一小三輛馬車。
坐在車隊前頭馬車上的正是這家子的男女主人——辭官歸隱的柳申大人與其夫人; 而中間的馬車上,坐著的則是奶娘及柳家的四位千金,壓後的馬車上,則是仇家夫人與 其幼子。
仇家男主人即是於最前方駕馬領隊的仇司樓。
仇司樓雖然為柳申身旁的護衛,但兩人自幼一起長大,情誼自然較一般主僕更深一 層;但仇司樓卻相當堅持的婉拒了柳申屢次欲兄弟相稱的要求,仍是自稱屬下。
突然,一直注意著四周的仇司樓皺起眉,舉手示意車隊停止行進。
「司樓?」
柳申揭開馬車的窗簾,看著前頭的仇司樓。
「怎麼了?」
仇司樓回頭,面上的表情讓柳申心生警戒。他明白,依仇司樓的性子,絕不會無故 停下車隊。
感覺馬車停止前進,後頭的柳家四位千金也紛紛探出頭。
四張一模一樣的玉雕容顏,全是笑嘻嘻的,與柳申、仇司樓凝重的表情成了明顯的 對比。
想當然耳,四個才三歲的孩子哪懂什麼叫作危險。
「回馬車裡!」
柳申沉下臉,要四個人乖乖的回到馬車內,而後他再度看向仇司樓。「司樓,有什 麼情況?」
仇司樓策馬來到柳申的馬車旁,低聲道:「前方山頂上閃著亮光,想必是有人埋伏 ,等著打劫。」
「打劫?」柳申眉頭深鎖。「可沒聽說碎石崗有盜賊出沒呀!這下該如何是好?」
自己雖然請了鏢局的人手護送,但是安全嗎?
「也只能應戰了。」
仇司樓心頭也有著化不開的沉重。這批人馬既然會出現在平靜的碎石崗,想必是有 備而來、早有預謀;可是不知對方是哪兒來的賊人,人數有多少?若人數眾多,只怕情 況不樂觀。
可車隊已進入碎石崗,退不得,也只有進了。
「爺,您還是請入馬車內吧!一會兒請小心戒備,這一戰屬下沒把握能勝。」仇司 樓照實說。
柳申面色一變,嘴唇微動,終是只有一句:「你自己多小心。」
仇司樓的表情有一剎那的放鬆。
「屬下曉得。」
柳申朝他點點頭,避進馬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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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司樓朝四下的鏢師們示意,要他們分立四周,圍著馬車。
「一會兒若情形不對,請護著我家主人們先走。」仇司樓交代完,手一揮,車隊再 度前進。但,他的擔心是正確的。
車隊才前進不多時,山上果然衝下一批蒙面盜賊,而且人數遠比他所預想的還多。
仇司樓凝神,揮手令眾人應戰。但是一般家僕怎是賊人的對手,不多時,鏢師幾乎 也已全數負傷倒地。
柳申的身影倏地衝出馬車,加入混戰中。
「爺,您請進馬車!」
仇司樓難得的嘶喊。
「不,你退下!派人護送夫人、小姐及弟妹、宇彤走。」
見今日情勢,柳申已知是凶多吉少,但自己與仇司樓的夫人及子女說什麼也要保住 。
見仇司樓仍戀戰不休,柳申加重了語氣。
「司樓,你竟敢不聽我的命令?」
「爺!」
仇司樓揮著劍,表情仍是猶豫。他很明白,柳申這舉動,代表他已經有了最壞的打 算。
「都這個時候了,這聲爺就別喚了吧!快退下去。」柳申為仇司樓擋開一刀,催促 著他。
仇司樓無奈,也只有依言退下,迅速退回馬車上,喚了猶存活的鏢師,要他們騎馬 帶著夫人及孩子們逃走。
「司樓,先送孩子們走,別管我了!」
柳夫人虛弱的靠著車門,身上已有刀傷,心中卻仍惦記著孩子,另一方面又擔心的 看著前方的丈夫。
「娘!」
男童的聲音傳來,仇司樓心一驚,回頭只見自己的妻子已倒在血泊中。
「芯娘!」
仇司樓難忍悲痛,看著蹲在妻子身旁的獨生子。
「彤兒,過來!」
場面一下子變得更為混亂,柳家這邊的人越戰越少,柳申身上的傷也越來越重。
但大夥兒仍強撐著,尤其在看到害怕得不住哭泣的四位小姐時,更是決心不放棄, 就算情勢再怎麼不樂觀,也要盡力為柳家留下血脈。
分開來逃吧!
但有四位小姐,僅存的鏢師卻只有三人,年僅三歲的孩童,哪有可能會騎馬?
所以只能先讓僅存的三人將大小姐柳朝東、二小姐柳向南,及三小姐柳望西帶走, 但還有四小姐柳指北。
四周的打鬥聲漸歇,代表我方人馬已漸漸減少。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
仇司樓看著兒子,眼裡有著不捨、有著傷痛。
「彤兒,四小姐就交給你了,你要拼了命保護她,知道嗎?」
自小受父親教化頗深的仇宇彤,雖然年僅十歲,卻已相當沉穩,頗有乃父之風,雖 適逢母喪,卻也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很好,聽爹說,若有幸逃出,咱們就在終雲山頂祖師爺那兒會合。」
不捨的再看了他一眼,仇司樓迅速安排好馬匹,目送兒子護著已哭得無力的柳指北 策馬狂奔。
待他們走遠後,仇司樓才提劍轉身,加入戰局中。
日未落,碎石崗已是一片血海,遍地橫屍。
留下抗敵之柳家人不幸全滅。
楔子二卓家大廳內,卓勝別皺眉,看著兒子身旁的那抹小小身影。
「凜兒,你說什麼?」聲音雖然溫和,但卻透著不敢置信。
「孩兒想求爹,留下這孩子。」雖然才十二歲,但卓玉凜已頗有卓家繼承人之泱泱 風範,面對卓勝別的詢問絲毫不畏懼,答得平穩而有力。
「這孩子來路不明,你要留下她?」
卓勝別很難不去注意女娃兒衣衫上的斑斑血跡。這樣一個孩子,留下她妥當嗎?
卓玉凜看著卓勝別,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有著不容被說服的決心。
「是的,孩兒希望能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