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五年後要說樂東城內著名的大戶人家,非經營「樂東錢莊」與「樂東酒樓」的城 西卓家莫屬。
今日的卓家大廳內,卓家夫人正愁眉苦臉、哀聲歎氣中。
「唉!這真是……唉!」王如心抬頭看了正在喝茶的丈夫一眼,又垂下頭猛歎氣。
「我說夫人,你就歇會兒吧!」卓勝別放下茶杯,出聲制止王如心的歎息。「你歎 得我頭都痛了。」
看著丈夫好意遞過來的茶水,王如心很不給面子的視而不見。
「我說老爺,我在這兒唱了這麼久的獨腳戲,你好歹也應和應和我呀!」瞪了丈夫 一眼,王如心非常的不滿。
卓勝別乾笑。「我看夫人說得挺開心不是?」
「開心?」王如心拉長了聲音。
「你看我這個樣子叫作開心?我只差沒痛哭流涕了!老爺,你就別尋我開心了!」
眼見太座的脾氣就要發作,卓勝別連忙正經回答:「夫人呀!兒孫自有兒孫福,凜 兒他會有分寸的。」
即使知道自己這番話有九成是假,但為了安撫王如心,卓勝別還是昧著良心說了。
「有分寸?那孩子像嗎?」雖然兒子是自己的,但王如心還是忍不住要抱怨,「都 二十七歲的人了,還不討房媳婦,也不管錢莊、酒樓的生意;每日淨是東跑西跑,我這 做娘的想知道他的近況,還得在大街上伸長了耳朵聽別人的流言,這叫有分寸?」
夫人都說得這麼明瞭,卓勝別也只有苦笑矇混。
「凜兒是性情中人嘛!」
對於兒子在外的花名,卓勝別自然也是略有耳聞。
但是即使知道,他又能如何?兒子早成了脫韁野馬,不是自己能管得住的了。
當然,凜兒仍是個孝順的兒子,但他不喜歡的事,誰也別想說服他做。就說成親吧 !他娘從他二十歲那年念到現在,他不仍是獨身一人?
「性情中人?我老聽說他和哪家姑娘好,怎麼就不見他想定下來?」
王如心是真不明白,她兒子長得俊俏瀟灑,早在七、八年前就開始有人上門說親, 卻全讓他給回絕了。
娶媳婦有那麼可怕嗎?要他這麼避如蛇蠍。
「不成親、不管事,我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王如心是真的不懂兒子的想法。
「凜兒小時候是多麼的聰明伶俐,怎麼長大了會變成這樣?難道真如人家說的「小 時了了,大未必佳」?」
「沒的事,凜兒不過是愛玩了點。」即使這麼安慰妻子,卓勝別心中也有著相同的 感歎。
想凜兒幼時那沉穩的風範,眾人見之莫不稱讚,預料他將來必可讓卓家的事業擴展 數倍,而他自弱冠接掌家業後,也果真是表現優異;當他正感欣慰,預備和他娘一同享 清福時,哪知他卻一年更勝一年的流連在外,最後連家中事業也不管了,這教他們做父 母的怎麼能不感歎。
「愛玩?他也玩太多年了吧!」王如心就是想不通。
「唉!夫人再說,連為夫的都要心痛了。」卓勝別想想,也只能搖頭。
兒子的想法,從他十二歲後,自己就怎麼也摸不準了,更何況他現在已二十七歲。
「幸好咱們還有冬兒。」想到這拾回來的孩子,王如心的臉色總算和緩了些。「這 些年若不是靠她一肩擔起卓家內外的事務,你也不能在家當個老太爺。」
「這倒是真的。」卓勝別對於這個當初凜兒堅持留下的女娃兒,也是相當欣賞。
「更難得的是,冬兒的能力不遜於任何人,將卓家所有的事交給她,我很放心。」
不能太怨兒子,至少他十二歲時就有識人之能,替他們家找到冬兒這麼個好幫手, 在唐總管半退休、凜兒遊玩在外後,不發一語的扛起這個家,勤勉得讓人心疼。
「現在想來,當初就該收她做乾女兒。」王如心歎氣。「比起凜兒,冬兒貼心百倍 有餘。」「你也別這麼貶低自己的兒子。」卓勝別失笑。
「我有說錯嗎?」
一想起兒子,王如心的火氣又升了上來。「和他提了七年該成親了,他淨是當耳邊 風;和他同齡的友人早已有二、三個兒子了。」王如心眼一睨。
「老爺,難不成你不想抱孫子、享受一下三代同堂之樂?」
「當然想,怎麼不想。」卓勝別苦笑。「可凜兒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們說得再多, 他不聽就是不聽。」
「這孩子,看來還是只有冬兒治得了他。」凜兒再怎麼愛玩,就是對冬兒還有那麼 一絲顧忌。
也許是因為冬兒是他帶回來的吧!所以他對她總是疼愛有加;相對的,冬兒的話他 也就比較能捺著性子聽。
「又要找冬兒當說客?」卓勝別搖頭,就是不明白妻子為何不死心。「冬兒那孩子 事情多得很,你就別再把事情往她身上推了。」
況且,就算是冬兒,恐怕也說服不了凜兒,他們何必在她心頭多擱一事,白費工夫 呢?
「不行,這件事可不是普通的事,我非說不可。」王如心也心疼冬兒,但是攸關她 兒子的事,也只有辛苦冬兒了。
「你呀!」
卓勝別才想說服她別再做白工,正巧冬兒領著兩個丫鬟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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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你進來一下。」王如心眼睛一亮,笑著對她招手。
「老爺、夫人,找冬兒有事?」唐拾冬讓丫鬟先上帳房,自己則走進大廳。
「還不就是你夫人又生氣了,想找你當說客。」卓勝別笑呵呵的,看到冬兒,他的 心情就忍不住輕鬆起來。
唐拾冬眼珠兒一轉,不用想也清楚是什麼事。
「少爺又惹您老不開心了?」
「就是!」王如心拉著她的手,準備大吐苦水。
「你去替我說說他,三天兩頭見不到他人,分明是不把我這個做娘的放在心底嘛! 還有,他不管事不打緊,也別淨是在外頭惹些閒言閒語傳回來氣我;還有,要他娶媳婦 又不是要他的命,推托了七年,也該定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