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他覺得最可怕的一點。
可怕,太可怕了!這可怕的情景他一刻也忍受不住。
他撒開腿,拚命地往前狂奔,整個人就像處在迷陣之中,不管他跑得多快,跑得多遠,還是甩脫不去身後緊隨的魔魘。
「不……」淒厲的呼號從喉頭升起,鑽出緊咬的牙縫,他慌亂地左顧右盼,發現自己被一雙雙螢綠的光點包圍住,成群的鬼爪朝他伸來,伴隨著狼嗥,及蝙蝠拍翅聲,形成恐怖至極的詭異氣氛。
「羅彥廷……」茱莉亞閃著鬼火的綠眸逼到眼前,伸出銳利、尖長的指甲攫住他,張開猩紅的嘴,露出那可怕的獠牙,咬向他頸上的動脈……
「彥廷;彥廷……」破空而人的呼喚急如星火,那裡有著最熾熱、溫柔的情意,像一道道光燦的星芒,為他帶來光明,也將一股力量傾注進他虛軟的身子,讓他有足夠的勇氣掙脫令他窒息的恐懼,睜開眼睛。
白光閃耀中,只能在暗夜橫行的鬼魅紛紛抱頭鼠竄,各自逃命,可怕的夢魘像來時一般迅速,悄然地退走。彥廷無神的眼眸逐漸有了影像,壁燈照亮了一張憂慮的臉,鑲嵌其上的一雙眼眸裡,如新芽般的嫩綠盈滿暖郁的關懷,有如春天的詩篇,溫柔浪漫地安撫了他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第六章
「你沒事吧?」用另一隻手緊緊地覆住他冰涼的手背,感受到他的顫抖,賽姬擔憂地問。
睡夢中,手心傳來一陣的緊疼,將她喚醒,接著聽見一團低沉、模糊的喃囈響在耳側。她睜開眼,發覺自己的手讓人給握住,接著瞧見彥廷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半身歪趴在床側,頭顱不安地左右轉動,嘴巴喃喃地逸出驚恐的叫喊。
她隱約聽出幾句,猜忖他為噩夢所困,才會下意識地捉緊兩人交握的手。仔細再瞧,發現他頭臉佈滿汗珠,濃眉抑鬱地皺攏,眼珠則在眼瞼下不安地滾動。
見他臉色灰慘一片,嘴唇也幾乎被咬破,賽姬著急無比,掙扎著撐起身體,叫了好幾聲才喚醒他。
「我……」抬起眼,便將那雙充滿關懷的楚楚眼眸收納進眼底,彥廷飽受驚嚇的心魂像找到了避難所般地尋獲安全感。
瞅著她,想從那雙與夢裡完全不同感覺的綠眼裡尋求安心。說也奇怪,同樣的綠眼睛,賽姬翡翠般的眼眸帶給他的是宛如暖綠春水的感覺,而不同於茱莉亞所代表的恐怖驚悸。
「沒事吧?」見他不回答,只一味地瞅著她,擔心他仍陷在噩夢裡沒回過神,賽姬再次詢問。
這次,彥廷恢復了說話的能力,乾啞的喉嚨擠出回答:「還好……」
見他顯然不再為噩夢所困,賽姬繃緊的情緒放鬆,當他臉上冒出的冰冷汗珠滴落在她手背上,她也因體力不支而倒向他。
「賽姬……」彥廷趕緊扶住她,急忙站起的身軀因坐著睡覺的關係而血液循環不良,加上那場幾乎耗盡他體力的夢魘,四肢酸軟得使不上力,反而撲向賽姬,帶著她跌進床面,連帶著使得蓋在他背上的毛毯掉落在地面。
一聲嬌哼接著響起。
「對不起……」彥廷難為情地漲紅臉,對於身下壓住的那具柔軟、充滿女性香澤的嬌軀感到歉意,努力撐起自己離開。
「沒關係。」她小聲呢喃,在他壓住她的那刻,某種動人的感覺傳遍全身。她不介意他的重量,及他灼灼燒來的體熱,甚至有些……心蕩神馳,以至於他紳士地挪移開身,內心反而悵然若失。
彥廷在床上坐好,打算將先前被他壓倒在床面的嬌軀抱回枕頭上躺好,垂下的目光落在她染上一層桃暈的芙頰,隨即被她眼中滿盈的熾熱情意一燙。
唇乾舌燥之際,不久前感受到的軟玉溫香慢半拍地在他知覺裡反應著,連帶著勾起記憶中曾有過的男性悸動。灼熱的情潮一寸一寸地往四肢擴散開,胸臆間的奇異翻攪並不陌生,他一驚,反映在目光裡的是靦腆的猶疑。
不是沒抱過女人,只是那種感覺已經很久了。妻子過世十年,他雖非刻意,卻是守身如玉。也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過,都能很君子地飛快推開,怎麼對像換成賽姬,反而身心灼熱,再三地回味不已?
「我……想喝水……」看出他眼裡有層迷惑,賽姬心裡悄悄地掩上失望,她轉開眼眸,低聲道。
「呃,好。」彥廷回過神,先將她重新安置好,方起身到桌旁從水瓶倒了杯水。儘管自己也口渴得很,仍然先將水送到床邊,攙扶起賽姬,將杯緣抵住她柔軟的嘴唇。
靠進他溫暖、舒適的胸膛,賽姬在貪婪地啜著水液,滋潤干苦的嘴巴時,情不自禁地以目光梭巡他男性的臉龐。
新生的胡碴自他嘴巴周圍冒出,形成一道暗影;眼睛下方有著明顯的浮腫,淡淡的紋路浮現,眼裡還有血絲。儘管如此,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俊美,反而惹人心疼。
折騰了一夜未能好好休息,還在床側照顧她,又被噩夢纏身,難怪他看起來如此疲倦。
她心疼地舉起手,以嫩白的指頭輕撫他臉上的紋路,指上傳來的溫度化做一道電流貫穿他體內,酥酥麻麻的感覺電得彥廷渾身灼熱,收回她喝乾水的杯子,卻收不回被那雙綠眸緊緊吸引住的神魂,耳際聽見她輕柔好聽的呢喃。
「做了噩夢嗎?」
他輕顫了一下,因回憶起夢裡緊攫住他的驚恐而感到全身發冷。
「可憐的彥廷,不怕喔。」母性的溫柔使得賽姬不假思索地將他的頭按向自己豐滿、溫軟的胸房。
女性的馨香竄人鼻內,驅走了體內的惡寒,卻使得男性的身體越發敏感。包圍住臉的豐盈觸感,令彥廷的氣息急促了起來,那是——
心跳如戰鼓敲起,一聲比一聲急,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他嚇得急忙掙扎想抬起頭。
「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