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樺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便知她心裡有事。
「利環,我沒把你當外人,你也別對我見外,有什麼話儘管說沒關係。」
「說什麼都沒關係嗎?」她倒擔心她會生氣。
「嗯。」亦樺慎重的點頭,還以眼神鼓勵她。
利環拾起勇氣,猶豫了一下才道:「你跟事先生好像是很好的朋友。」
亦樺怔了一下,她約略曉得外頭的傳言,只是沒想到事情過了這麼久,仍會傳進利環耳裡。
她沒有任何不高興,反以一種誠懇的態度解釋,「我與昱棠不像外人想的那樣。我只能說,在我最低潮的時候,幸好有他的幫助,我才能認清楚自己,得以擺脫掉一份絕望的感情。我與東山能有今天,也是他促成的。因為這樣,在他陷進困境、我又不能幫他的情況下,才希能借由你的能力給他一些實質上的協助。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利環說不出心底流動的淺淺暖意究竟是什麼,這種近似感動的情愫悄悄的在心間盪開。她感覺到眼眶濕潤,因為亦樺的態度是那麼真心誠懇,並不因為她侵犯她的隱私感到不快,反而解除了她的疑惑。這讓她感到羞愧。
「莊姊,我……」
「利環,這種事我一向不愛對人解釋,反正昱棠覺得沒關係,我說不說都無所謂。今天之所以告訴你,是不希望你對昱棠有先入為主的成見。撇開他是個花心的男人這點不講,昱棠會是個很有擔當、愛惜人才的主管,你跟著他絕對比繼續窩在公關室有前途。如果他肯用你,薪水會比在這裡高個至少一成。但我也要提醒你,他對下屬要求得很嚴格,他對的你也必須付出更多的心力去經營這份工作。另外有一點也很重要,他絕對是個好主管,但百分之一百的不是個可以交心的好情人。如果你對他動情,是給自己找麻煩,因為他除了自己以外,不會愛別人。」
最後的一段話像一柄錐子狠狠插入她心中,利環腦中有短暫的空白,像是疼得說不出話來。她避開亦樺銳利的凝視,喝令自己做幾個深呼吸穩定情緒,但這一點都沒用。
一股夾雜著沮喪的茫然無措毫無預警地湧上,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逃避。她知道自己還沒愛上辜昱棠,可是聽到亦樺這麼說,心裡卻頗不是滋味。或許那是事實,但自尊上,好像就是沒辦法接受。
「利環,要是你覺得自己沒辦法把持,我不勉強你。」
「莊姊,你是什麼意思?」她一聽更加惱火,覺得被侮辱了。「難道你也像玫麗一樣把我當成花癡嗎?我是那種見了美男子就暈頭轉向、忘了自己是誰的人嗎?沒錯,辜先生的外貌的確很優秀,但女性雜誌上頭的一些帥哥也不見得會輸他呀,我可沒有見到每個美男子就流口水的習慣!」
「別生氣,利環,我沒那意思——」
「既然沒那意思,就別再說了!明天我會去見他,如果他提供的薪水不錯,環境也差強人意的話,我就聽你的話過去,不然,還是繼續讓我窩在沒出息的公關室好了!」
見她氣得小嘴嘟翹,亦樺一時間也不方便說什麼。沒想到平常溫柔貞靜的利環發起脾氣來是這麼執拗,看來她是傷到她的自尊心了。
她輕歎一聲,溫言說了幾句,才讓利環離開。望著那道被合上的門,亦樺的心情反覆不定,一抹憂慮暗暗襲來。
她承認自己的有些擔心,倒不是認為利環是那種見到漂亮男人就迷失了心的花癡,而是昱棠太有想力了。當時她若不是被辜明道傷透心,身邊又有溫柔體貼的東山安慰,不定也會迷上他呢。
只是現在才想到這點,似乎有點遲。利環已經跟昱棠見了面,要動心早就動了,她擔心也沒用,倒不如順其自然。她相信以利環的智慧和定性,應該把持得住吧。
昱棠的辦公室位於永續藥廠辦公大樓的五樓。
經過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秘書通報後,利環順利進入。
令她意外的是,昱棠沒有任何擺架子的舉動,而是坐在配備著整套電腦設備的辦公桌後等待她,臉上也沒有上回見面的輕佻。
「謝小姐。」他起身歡迎她。將她當成專業人士一般的尊重。利環頓時受寵若驚。
「辜……副總。」在他的示意下,她與他隔著大辦公桌坐下。
昱棠低頭翻閱桌上的資料,利環在沉默的氛圍下略感侷促。她知道他翻閱的是自己的履歷,眼光不由得投過去,無可避免的被那雙修長有力的黝黑手掌所吸引。
顯然是個熱愛運動的人,她想。注意到他左右兩手的小指上都有一隻銀色尾戒。她聽人說戴尾戒可以防小人,不曉得辜昱棠是不是因為這原因才戴的。相對於皮膚的黝黑,他身上那件白色襯衫袖子便顯得份外潔白,搭配紫藍色的斜紋領帶倒也好看。因為是在室內,他沒有穿外套,不過她也注意到掛在造形如樹枝狀的衣架上那件鐵灰色西裝外套。
剛才他起身迎接她時,從桌子上緣露出的褲子便是這種顏色。
整體給人的感覺是很專業、嚴謹的打扮,配合上他修剪有型的頭髮,和端正剛硬的臉形……等等,他昨天好像也是同樣的打扮,只不過領帶、襯衫和西裝顏色不一樣而已,難道顏色的改變足以讓他變成另一種人?
她努力的想要弄清楚,沒注意到昱棠正將眼光投向她。
他將手肘頂在桌面,手掌托在兩邊頰上,以一種感興趣的眼光玩味地陷入沉思的小臉。
沒見過這麼不專心的應徵者。他愉悅的想。
利環今天的打扮又跟昨天不一樣。
上半身是黑色的小領西裝和白色襯衫,下半身穿一件長及股下的斜裁長裙,小巧的耳垂戴了一對白金鑲鑽的耳環,披肩的秀髮以深色髮帶結在腦後,簡潔的裝扮是專業中不失女人味。但跟昨天給人的印象最大不同虛是她挺直秀鼻上架的那副粗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