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宵小是不敢,但一些覬覦血璧的武林耆宿、江湖魔頭,不見得怕成鋼。」突來一道冰冷的質疑。
「禮謙說得沒錯!」鐵熾眉頭深鎖地附和。「以胡家堡的名頭,都有人敢擅闖奪寶了,況且是華府。這些年來,若不是有師父……」
「你該改稱岳父了!」
嬌妻的嬌嗔,讓鐵熾連忙改正道:「我指的便是岳父。他被譽為武林第一人,血璧在他手上,即使有人不怕死地想要搶奪,也都敗在他手下。但現在血璧隨著你的嫁妝要送給華妹妹,師父總不可能進駐華家,代為保護吧。」
「爹又不是華家的護院,當然不……」
「所以我最好現在就趕去華家……」
「你去幹嘛?」禮葒又氣又急地問,擔心夫君心繫華敏瑜,打算和她破鏡重圓。
「我要去保護他們……」
「這件事二哥去就行了,我不准你去!」她氣惱地攔住他。「可是我……」
「等一下。」禮讚再度插嘴。「我看不出來華家有立即的危險。畢竟,血璧還在鐵家莊,不是嗎?如果我們不把血璧送去……」
「這就是大哥的看法?」禮謙眼底充滿嘲弄。
「怎麼?你不認為這是釜底抽薪之計嗎?」禮讚還以不解的白眼。「釜底抽薪?請原諒小弟看不出來。」禮謙優雅地回答。
「你……」禮讚被他的語氣惹惱,「不然你認為怎樣?」
「小弟以為,如果我們不把血璧送到華家,人人將會認為禮葒和鐵熾是因為捨不得血璧而食言,胡家堡和鐵家莊背信忘義……」
「不……」鐵熾惶恐地搖頭。
「嘿,我們是為了華家好呀!」禮讚不悅地說。
「就算有聰明人體會到大哥的苦心……」禮謙吊人胃口的拉長語音。
「怎樣?」在兄長的追問下,他的眼光轉為寒酷,咄咄逼視,「若那些人挾持華家人逼我們交出血璧,我們交是不交?若華家人因此而受到損傷,我們豈不是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們而亡?大哥的良心能安嗎?」
「這……」禮讚說不出話來。
「禮謙說得沒錯。」鐵熾握緊雙拳,「財帛動人心,何況是血璧這種武林至寶,誰知道那些居心不良的江湖人會做出什麼事,說不定……」
他語音一頓,臉色忽然轉為慘白,盛滿憂慮的眼眸看向禮謙,在那雙彷彿已預料到一切的眼睛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並非杞人憂天。
「不……」他語音破碎地喊道。
禮葒一看鐵熾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連忙擁住他安慰,「熾哥,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二哥早有主張,我們都聽他的便行。」
「你也太高估我了。」禮謙冷冷地瞅著妹妹。
「二哥!」禮葒半是嗔惱,半是乞求地望向他,「你闖進新房,不就是為那件事嗎?你想帶著血璧,在消息還沒有傳開前,趕到華家。妹妹知道你的苦心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逗我們了!」
他擲給她一個白眼,好像在說:我可沒有閒情逸致逗你們,分明是你們愚不可及,跟我夾纏不休!
「二哥!」
挨不過妹妹的軟語相求,禮謙軟下姿態道:「我這麼做,只是因為你當日答應華敏璁由我將嫁妝送進華家,不願你食言而已。」
「我知道二哥最疼我了。你就行行好,趕去華家,擺平這件事吧。」
「說得容易。」禮謙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妹妹,語氣半是寵溺、半是無奈。「你以為我擺得平嗎?就算能護得了他們一時無憂,也未必能保他們一世平安呀。」
「你就留在華家嘛。」禮葒想也不想地道。
「我留在華家?」禮謙瞪著妹妹。
領悟到自己的話太過荒唐的同時,禮葒心裡生出另一個奇想,美眸裡燦起一抹狡黠,越想越覺得是個好主意。
「二哥若能贏得華敏瑜的芳心,血璧不是又回到胡家堡了嗎?到時候,華家的危機自然能解除。」
「妙呀!」禮讚忍不住為妹妹的計策讚歎。
鐵熾卻震驚在當場,像是這個主意有多麼異想天開似的,瞪進禮謙因禮葒的話而燒亮的眼瞳裡。
第四章
晨光乍起時,一艘掛著鐵家莊旗幟的商船以滿弓的箭矢速度自碼頭疾馳而出,行駛在寬闊的河面上。
沿岸不時可見到垂柳在風中搖曳,淡淡的霧氣瀰漫於週遭,形成江南溫婉美麗的常見風景,艙房裡的禮謙卻無心欣賞,盤坐在床上閉眼調息。
雖然一夜沒睡,對他這樣的練家子並無妨礙,可他心裡明白,每接近杭州一步,他所承擔的責任也越沉重,必須隨時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以應付任何可能降臨的危機,保護他希望守護的人。
二哥若能贏得華敏瑜的芳心,血璧不是又回到胡家堡了嗎?到時候,華家的危機自然很解除。
禮葒的話在他心裡擦觸出火焰,照亮了他這些日子來的陰晦心境,所有不可捉摸的心事跟著一一掌握在手心裡。
與其在夢裡看著華敏瑜漸漸遠去的孤寂身影,猜測著她的心情,倒不如親自來到她身邊守護。即使她曾為鐵熾的負心傷過心,他也要以柔情撫慰她的傷痛,使她為他燦笑如初放的晨花,將她所有的傷心全都埋葬,心情的天空再度回復晴朗的天青色。
想到這裡,心頭一陣火熱,禮謙連忙收斂心情,沒多久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 * *
時間在光影交疊間倏忽溜過,又是另一個白天了。
禮謙透過窗口看向倒映著藍天白雲、陽光下波瀾起伏的運河河面,極目處船帆蔽天,那裡應該就是杭州城北的關口——北關碼頭。
稍後證實了他的猜想,當鐵家莊的商船泊進忙碌的碼頭,禮謙發現停泊在附近的幾艘大船都掛著源興行的旗幟,工人們魚貫地往返船上與碼頭間裝貨、卸貨,足見源興行的生意有多興隆,而這還僅僅是北關碼頭一處見到的隆景。杭州城自古便是繁華的都會,禮謙知道華家的源興行在杭州城每一處碼頭都設有據點,也都有商船載運貨物交通五湖四海,光是船運一項便獲利可觀,遑論其他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