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怎麼跳到這裡了?邱總管的神情滿是挫折,跟不上禮謙的思緒。
「胡公子此來是?」敏瑜不認為禮謙有未卜先知之能,事先便知道敏璁失蹤而趕來襄助。
「我是為了血璧而來。」他注視著敏瑜若有深意地道。「血璧不是令妹轉贈給我家小姐的嫁妝之一嗎?」邱總管仍然兜不起兩件事的關聯。
「血璧的價值想必大家都很清楚。」禮謙瞄了邱總管一眼,然後視線又回到敏瑜臉上。
他有種感覺,敏瑜完全清楚他接下來打算說的話,心頭閃過極微妙的輕顫,看待她的眼光更加熱烈,語氣也越發輕柔。
「雖然有家父坐鎮胡家堡,仍不時有人不顧性命地前來搶奪。所以,在得知舍妹將嫁妝轉贈給華小姐的消息外漏,我擔心血璧會為貴府帶來無窮的後患,立即趕來杭州,擬與貴上商量出萬全之策。剛才聽見華小姐提到貴上失蹤的事時,我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晚來一步,可是貴府一直未接到綁匪提出任何要求,又打消了我原先的想法。」
這段話聽得在場者心情各異,隱隱覺得禮謙雖然是對眾人說的,眼光卻自始至終都不離敏瑜,那熱烈的眼神,溫柔如情人間低語的聲音,不免令人想入非非。
敏瑜按下心頭的狂跳,極力鎮定,卻止不了頰膚間的灼熱,她勉強迎親他專注且深沉的瞳眸,吞下喉頭的火熱硬塊,啞著聲問:「胡公子原先以為對方綁走舍弟,是為了要脅我交出血璧,現在卻不這麼認為了嗎?」
「如果是為了血璧,沒道理不跟貴府聯絡。對方又不知我們何時會將舍妹的嫁妝送至府上,若是為此綁架令弟,為免節外生枝,應該立即向貴府提出要求,如此貴府在急著救人的情況下,定然會知會我們盡速將血璧送達杭州以交換令弟。」
「我們卻不曾接到這樣的要求,所以敝上失蹤跟血璧無關。」邱總管做出總結,眼光在敏瑜和禮謙之間來回移動,老於世故的他已經看出兩人間的氣氛不尋常。
「也不是為了財。」華佑也聽懂了。「主爺失蹤時,房間裡的財物都在。如果是為了財綁架主爺,綁匪大可順便把財物拿走,亦沒有理由到現在都不給我們通知。」
「兩者都不是,那麼對方為何要綁走主爺?」邱總管百思難得其解。
「可以除去仇殺這個動機。對方若想加害貴上,就不會費事把他迷昏帶走,大可以就地解決。」禮謙補述。
「我可以感覺到敏璁依然在人世。」敏瑜的臉色蒼白,漆黑的瞳人卻閃爍出一抹堅決。「對方是為了某種利益這麼做,只是我們一時想不到。」
「華敏璁失蹤,對誰最有利?或者該這麼問,誰會因為他的失蹤而得到最大利益?」禮謙提出疑問,目光銳利地一一掃視在場的人。
「主爺失蹤,對誰都沒有利呀。」華佑搔著頭,皺眉苦思。「大家都被這件事攬得人仰馬翻。」
「你們擔心他的安危,自然急著找他。」禮謙提醒華佑,「或許有人認為華敏璁的失蹤,可以為自己帶來利益。朝這方面想,嫌疑犯應該找得到幾個吧?」
「二公子說得沒錯,我們手上是有幾個人選。」邱總管保守地回答。「哦?」
「但只是猜疑而已,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與這件事有關。」敏瑜強調道,無意使此事危害到源興行內部的和諧。「你剛才問得好,有誰會因為舍弟的失蹤得到最大的利益?若要從這點來擬嫌疑犯,我是頭一個。」
「小姐別胡說了!」在場的華家下屬異口同聲地反對她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攬,「小姐是不可能做這事的!」
「在下亦有同感。」禮謙明白表示,投向她的眼光充滿溫暖,看得敏瑜心頭狂跳,一種動人魂魄的灼烈在體內蔓延,那是被人瞭解的深刻感動。
她知道禮謙並不只是在情感上偏向她,而是理智思考後,做了相同的判斷,他是真的瞭解她,相信她。
「令弟在此時失蹤,為你帶來的困擾會比利益來得多。」他意味深長地道。「一旦他失蹤的消息外洩,源興行內部必然大受震動,此刻又值大掌櫃會議期間,小姐雖然是名正言順的華家主人,恐怕也管束不了他們,源興行將面臨分裂。接著,與源興行有生意往來的商號或個人,在貴行的大掌櫃都不受小姐管束的情況下,信心會大受動搖,近則源興行旗下的錢莊會遭擠競,來往貨款被催收,遠則往後的信用破產,無人要與貴行合作。光是這些便足以讓源興行遭到重創,華家名下的財產損失大半。小姐是聰明人,怎會做這種笨事呢?」
「你真的這麼想?我……」
「若是小姐有意對令弟不利,下手的機會多得是,不會選在這種敏感的時機動手,更不會不幹不脆地只造成令弟失蹤。」
滿心沸騰的感動陡然降溫,敏瑜感到有點冷,他這是在讚她聰明得不會做笨事,還是真的相信她不會陷害弟弟?
「二公子說得對極了!小姐絕不可能那麼做。」偏偏邱總管還點頭附和,令敏瑜更加哭笑不得。
「那麼華小姐就可以先排除在外了,大伙不防好好想想誰會因為貴上的失蹤,得到利益吧。」禮謙做下結論,接著又道:「他在貴行的大掌櫃聚會前失蹤,令人不禁要問,如果他無法出席,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
「就像二公子之前說的,源興行內部必會大受震動之類的。一些居心叵測的大掌櫃,會乘機鬧事,為難小姐吧。」華佑自作聰明地答道,「所以小姐才要喬裝成主爺好應付那些大掌櫃呀。」
「這真的是你喬裝成令弟的唯一理由嗎?」禮謙充滿興味的眼光籠罩向敏瑜。
「又被你料中了。」她輕喟出聲,毫不意外自己的所思所想被他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