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忘記,而是在徹底對愛絕望之後,決定用無情封閉自已。」安琪瞭解的說。「那種感覺我能體會。」
「你能體會?」善惡意外極了。
「別忘了我是孤兒。」安琪苦笑。「我曾經幻想父母有一天會來接我回去團聚,但隨著光陰一年一年的逝去,終於明白這是絕無可能的癡想。」
「但你並沒有因此而封閉自己。」
「我選擇了另一種方法。」安琪澀聲道。「況且我和魔魅在個性上完全不同。院中修女對我的關愛,在我的心中開了另一個窗口。我選擇將心中源源湧出的溫暖感覺,分給跟我同樣不幸的孩子。知道自己有人可以愛的感覺非常美好。」
善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贊同你最後一句話。我想那天發生的事,對我大哥而言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經驗。」
安琪漲紅了臉,尷尬的轉開頭,盯向草坪。
「在遇見你之前,他根本不懂什麼叫作愛。是你教會他愛與被愛。」
「我沒有……」安琪慌亂地搖著頭。
「不要否認了,安琪。若不是看出你對他產生的影響,我也不會請求你幫忙打開他的心門。而且經過了前天的事件之後,你和他的心拉得更近了……」
「別說了,善惡。」安琪懊惱的喊著。「這太不恰當了,我是修女……」
「修女又怎麼樣?修女不能愛人嗎?」善惡的藍眼裡閃動咄咄逼人的光彩。
「不是不能愛人,而是不能愛特定的人。善惡,你該知道神職人員遵守的戒律。」
「我想你指的是奉行獨身的教條吧?」他嘲弄道。
「對啊。」
「是誰規定的?」他不以為然地問。
「這……」安琪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安琪,你不覺得這是無理的規定嗎?」
「無理規定?」安琪覺得深受侮辱,她從不認為這個規定有什麼不好。
「這完全是違反人性的規定。」他繼續說。「聖經中並沒有提到教會的組織,更沒有修士和修女應該單身的規定。《哥林多前書》第七章不是說:『每一個男人都該有自己的妻子,每一個女人也該有自己的丈夫?』教會的這項規定根本就是違反聖經和人性。」
安琪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腦子裡亂成一團。
聖經是沒有教人要獨身,可是……
「何況你還這麼年輕,有什麼理由為了這種違反人性的無理規定,剝奪掉被愛與愛人的權利?」善惡鼓動如簧之舌遊說著,眼中逼人的光彩消失,改換哀兵之策。「想想魔魅,畢竟你進入了他的內心世界,你瞭解他的孤寂、渴望和對愛的無助。現在他好不容易願意打開心門,接受愛與被愛了,如果你狠心拒絕他,他有可能再度封閉自己,再也不相信愛與被愛。」
「別說了。」安琪哀鳴道。
她的心好痛,藍眼裡佈滿憂鬱的愁霧。從魔魅救她的那刻開始,他俊美的身影、眼中的孤寂冷漠,不知不覺都刻進她心底。她想起前天下午他溫柔的眼神,彷彿所有的寂寞和舊創都漸漸地遠離他。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親吻,還有那銷魂美妙的接吻經驗……她的心更亂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入他內心世界的那種經驗,事實上是……」善惡停頓了一下,等到安琪抬起迷憫的眼望向他後,才以充滿力量的聲音說:「神的暗示。」
「神的暗示?」安琪張大眼,意外的喊道。
「嗯,簡單的說就是神跡。」善惡自信滿滿地點著頭。「若不是上帝的安排,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你有過進入其它人心靈世界的經驗嗎?」見到安琪搖頭後,他接著說:「既然沒有,那就表示你跟我大哥的這種經驗是特別的。是上帝要你拯救我大哥。」
「是嗎?」安琪困惑的眨眨眼,低頭沉思。「可是後來……為什麼他會那麼痛苦?」她不解的低喃。
「嗯,這件事的確值得好好研究。」善惡蹙攏著眉,唇邊偷溜過一個狡猾的笑。他實在太佩服自已了,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可是,關於魔魅受到重創的原因,的確值得好好研究。
「會不會跟你戴的那個水晶十字架有關?」他試探的問。
「我的十字架?」安琪下意識的伸手探向衣服下的煉墜。
「我看它好像有些年代了。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院長說,她發現我時,十字架便在我身上了。」
善惡點點頭,陷入沉思中。
地獄裡的長老並沒有說明安琪的身世,所以他也不知道安琪的生身父母是誰。連耶穌降世時,都有人世的母親,安琪當然不可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只是現在再來研究她的身世,似乎不是恰當的時機。他目前打算做的是,探試這十字架是否真有法力。
「安琪,我記得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這種十字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可以仔細看看它,研究一下。」
「你想看它?」安琪狐疑地問。
「嗯,可以嗎?」善惡真誠的眼眸裡不帶一絲邪念,安琪不自覺的點頭,背轉過身子,解下頸間的十字架交給善惡。
善惡小心翼翼的伸手接過,絲毫不覺這個墜子有何不同。他困惑的舉高十字架,背著刺目的陽光審視上面的水晶。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隙縫射上水晶嵌面,反射出一股極強大的能量,倏地擊中善惡的額心。
「啊!」劇烈的刺痛從額際傳遞到全身每個角落,善惡失手放開煉墜。安琪顧不得撿起地上的鏈子,趕到他身邊扶住他。
「你怎麼了?」她著急的問。
善惡無力的倚在她身上,閉緊眼喘息著。有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彷彿從雲端墜入煉獄中,周圍燃燒的烈火不斷向他湧來,使得身心皆受烈焰煎熬。額心還隱隱作痛著,他勉強從虛弱的體內重新積聚能量。
「我沒事。」他軟弱的笑道。「一定是陽光照到水晶後的反射光線刺痛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