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公子好,這位是滎陽的鄭公子。」
「在下鄭民安,久仰君兄大名了。」鄭民安按捺下滿腔的激動,向如意走近一步。
當蕭雪吟邀他到張良廟遊覽時,他抱持著解悶的心態前來,沒想到會遇到昨天令他心旌動搖的人兒。
陽光下的他更顯得丰神秀逸,俊美可愛。一支如意玉簪插在綰好的髮髻上,烏黑髮絲飄逸地披在肩上,真絲織成的對衿衣裳外罩一件秋香色的袍子,上面有著和昨日那件袍子雷同的草書字樣,定睛再瞧,看出是「如意」二字,好巧的心思。
唐灩見鄭民安癡癡打量如意,心裡不快,上前一步,依偎在如意身邊,虎視眈眈的瞪視他。
這幕景象落在蕭雪吟眼裡,卻被解釋成完全不同之意,誤以為唐灩有了未婚夫還想向鄭民安賣弄風情,也立刻走到鄭民安身邊戒備著。
「在下何德何能,令鄭兄久仰呢?」如意覺得這兩名女子劍拔弩張的氣氛十分有趣,開玩笑地對鄭民安道。
「君兄文名冠湖廣,鄭某雖在滎陽亦有耳聞。昨天更從張府幾位公子那裡聽說君兄的文采斐然,風度翩翩,只恨失之交臂。」
「鄭兄言重了,滎陽鄭家……」
如意還待再說,唐灩已感不耐煩,他們這你一言我一語地要聊到幾時?
「滎陽鄭家不就跟李娃傳那個……」
「灩兒!」如意略顯尷尬地制止唐灩的無禮。
唐朝滎陽公世子因愛慕名妓李娃而散盡千金,流落街頭為乞丐,幸賴李娃念舊情收留他,鼓勵他求取功名,終於金榜題名,也迎得佳人歸。這雖是段千古佳話,但對鄭家這樣的名門世家而言,難免被誤以為是在諷刺。
「君兄不必放在心上,唐小姐並沒有說錯。」鄭民安幽默地朝兩人眨眼。「滎陽鄭家的家譜直追溯到隋唐,唐小姐還真是博聞強記。」
唐灩見鄭民安對她的莽撞不以為忤,對他的惡感去了幾分,忍不住回他一笑。
這你一笑、我一笑的,可把蕭雪吟氣在心頭口難開,只能在一旁生悶氣。
「如意,我口渴了,我們去那邊的茶坊歇腿好嗎?」唐灩問著未婚夫。
「好啊。那兩位……」如意含笑看向鄭、蕭兩人。
「我也口渴了,不如我們一道去。」鄭民安捨不得這麼快就和如意分手,明曉得自己不該對個男人動情,但心一旦動了,不是那麼容易收回來的。
「可是鄭公子,我不渴啊。」蕭雪吟忍不住抗議,她才不要讓鄭民安有機會和唐灩相處呢。
「蕭小姐若不渴,可以在附近逛逛,等會兒再來找我。」
「你……」蕭雪吟氣得嘟起嘴,只好懊惱地道:「好嘛,我也一起去就是了。」
一行人來到一家佈置雅致的茶坊,配著點心喝著上好的茗茶。鄭民安突然有感而發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我們分屬天南地北,卻能在漢中相遇,令人不得不感歎造物主之奇妙。」
這也能扯到李白的「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如意一頭霧水,只好揮著手中的扇子,以微笑遮掩眼中的困惑。鄭民安是在暗示他要及時行樂嗎?
他這手搖扇子的風情,倒令鄭民安想起李白的另一首詩:懶搖白羽扇,裸體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
想到君如意赤裸的身軀,一股熱焰速往臉上冒,他急忙狂飲下有名的蒙頂石茶,讓甘醇的茶澆熄心中的遐思。不該想到那裡去的,他心中悵然,看得出來君如意對未婚妻唐灩極為傾心,除此之外,同為男兒身的兩人也不可能發展出任何親密關係。他若執意沉迷,只怕連君如意的友誼都得不到。
「唐小姐,你們不是應該急著回成都嗎?兩位怎麼有此閒情來逛張良廟?」蕭雪吟想打聽清楚唐灩之所以還留在漢中是否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陰謀,譬如要打鄭民安的主意啦。她的嬌眸在君如意俊美溫文的臉上打了個轉,君如意的確很迷人,不過鄭民安則顯得更有男子氣概,誰曉得唐灩是不是會吃在碗裡,看在鍋裡。
「還不是如意嘛。」唐灩愛嬌地睨向未婚夫,想起他今早的癡纏,心裡便甜絲絲的。
「今日天氣晴朗,我請灩兒陪我出來逛逛。」如意向未婚嬌妻投以眷寵溺愛的眼光,對兩名新朋友侃侃而談。「上回我急著去太白山找她,路過漢中也沒多做停留,這次再到這裡,又是晴朗無雲的好天氣,故而不想錯過,便邀她出來踏青。但也只能耽誤這一天,明日我們便要起程回成都了。」
「君兄是打算走金牛道?」鄭民安的眼神顯得有些興奮。
「這是漢中到劍閣最直接快速的一條路,不是嗎?」如意微笑道。
從漢中到成都最快捷的路,必須經過廣元、劍閣、綿陽,而金牛道是從漢中到劍閣,全程山高谷深,道窄險阻,有「蜀之咽喉」的稱謂,在春秋時期已具雛形。
根據近代常琚所著的《華陽國志》記戴,戰國時代秦惠王為了伐蜀,命人製造了五石重的石牛,散播謠言說石牛能夠大便出金糞,蜀王信以為真,命人開道迎金牛,秦國派遣張儀和司馬錯率兵沿著蜀人所開之路進攻,最後滅了蜀國。
秦漢以後,歷代皆曾整修開拓這條由中原入蜀的重要官道,沿路上關卡重重,有葭萌關、飛仙關、朝天關、潭毒關、七盤關屏障,以及嘉陵江、白龍江、清水河阻隔,更有那連山絕險,獨路如門,李白所謂「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渡愁攀援」的天下雄關——劍門關。
這條路之險阻難行,唯有走過的人才知道。
鄭民安朝如意點點頭,表示同意。
「事實上,在下受蕭老爺之托,也要送蕭小姐回綿陽。如果不麻煩的話,在下倒想跟君兄一道上路。」
「不行!」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