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在岳翕服用百花蜜時,千慧再度開口,「花朝很擔心岳師兄的傷勢,但他得在皇上身邊護駕,才著我前來。他與戴師兄都聽說了安國公一早來探視岳師兄時的情形,要我安慰岳師兄放寬心,父子終無隔夜仇。安國公是在氣頭上,才會對岳師兄不諒解,皇上會居中代為緩解,到時候你們父子定能和好。安國公夫人那裡,皇上也為岳師兄暫時未能返家編了理由,等岳師兄康復好,再回家即可。」
這些話聽得善善暗暗吃驚,沒想到昨夜到現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竟發生這麼多事。她在聽了岳翕刎頸的事便暈過去,岳翕卻在逃過死劫後,還要被父親指責,其心境之難堪可想而知。
「岳翕……」濃濃的憐意登時繾綣於善善眼裡,她低喊出聲,溫柔地緊握住他冰涼的手安慰他,「你受苦了。」
「我沒事。」低啞的聲音雖這麼說,俊臉上卻揮不去一抹苦澀。
這段日子來,他內心飽經煎熬,瞞著眾人他與善善的私情,連父親都不敢傾訴,並深深為背棄皇帝表弟而深懷罪惡感。他認為此事終將紙包不住火,為了不連累親人,也為了善善,他惟有自裁才能化解。
然而,他錯了。趙千慧說得對,他終是誤判了皇帝。當戴玥和花朝攔住他狠心割裂頸項,皇上焦心地急喚御醫搶救他,等他清醒後,藉由戴玥的猜測中套出他自殺的緣由,卻沒有怪罪他,反而責他以大義,還要他寬心休養,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隔日一早,父親進宮探視他,雖然他只說了一句話,卻比鞭打他還要教他難受。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父親痛心、失望的憤怒眼神。
「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讓父親失望了!
岳翕一想起這點,便心情沉重。
「還說沒事呢。」善善憐惜地撫平他眉間痛苦的皺折,「安國公一定說了重話。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們父子失和。」
「這件事不怪你。」岳翕搖頭道,喉頭因百花蜜的滋潤而舒適了許多。「我說過,縱使有錯,也是我倆一塊犯下的錯。況且,我的確是辜負了父親對我的期望,他生我氣,也是我罪有應得。」
」你都會說,縱使有錯,也是我倆一塊犯下的錯,為什麼還打算獨自面對?岳翕,你知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有多擔心你?我就猜到,你這死腦筋一定會做出傻事,才想盡快見到皇上好阻止你。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善善悲憤地道。
「我是不想你受到連累……」
「我才不怕什麼連累!我以為你應該瞭解的,我寧願與你同生共死,也不願獨自偷生呀!」
「善善……」
見兩人你眼望我眼,沉醉在彼此的情意中,旁觀者不由感到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但有些話是非得說不可,只好含蘊歉意地打擾這對鴛鴦。
趙千慧清了清喉嚨,等著兩人將視線焦點轉移到自己身上,方打趣地接著道:「兩位誰也連累不到誰了。有皇上為兩位做主,相信所有的難題都能順利解決。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告辭。芳蘭公主別忘了他喉頭受傷,不宜多話喔。」
千慧一走,房內又是兩人了。善善嚶嚀一聲,投進岳翕懷裡。此時是無聲勝有聲,對有情人而言,再沒有比真心地擁抱更甜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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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是甜甜蜜蜜,御書房裡卻是暗潮洶湧。皇帝召集皇親國戚,朝中大臣,宣佈取消與芳蘭公主的婚事。
眾大臣期期以為不可,皇帝卻將他們的苦口婆心當成耳邊風。
「皇上,君無戲言!迎娶芳蘭公主的消息,早已遍達全國。皇上如今要取消婚事,百姓會怎麼想?何況此事關係到與姽方的邦交。此時我朝正與莽國交戰,需要姽方這個盟邦支持……」
「丞相所言甚是!」皇帝好整以暇地點頭附和,讓眾人還以為皇帝聽信諫言了,沒想到他接下來卻是說:「這些朕在作出決定之前,都審慎考量到了。第一,姽方王和芳蘭公主已經和朕取得共識,同意取消婚事,所以這件事不會影響到天朝與姽方的邦交。」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議論紛紛,皇帝沒理會他們,跟著往下說:「第二,朕本來應該在七天前的吉期便跟芳蘭公主完婚,卻因公主失蹤而……」
「皇上,臣認為這件事應該追究岳翕失職!」孝親王天仲謀越眾而出,慷慨激昂地陳述,「他身為迎親使,卻與芳蘭公主一起失蹤達半月,姑且不論兩人是在自願還是非自願的情形下失蹤,岳翕明顯就是護駕不力!再者,孤男寡女同困絕谷,即使其心坦蕩,也難免惹人議論,質疑起未來皇后的貞操來……」
「孝親王說得有道理極了!」皇帝就差沒有鼓掌叫好,但眼中毫不吝惜地充盈著對堂哥的讚賞,令後者有些暈陶陶,可往下傾聽,卻覺得不對勁,「朕剛才說到第二點,這個是很重要的。公主失蹤,雖是莽國奸細造成的,但也表示上蒼並不看好這門親事,才藉由莽國奸細之手,使得芳蘭公主因失蹤而錯過吉期。這是一個訊息,表示朕與芳蘭公主的婚事未得老天爺看好——」
「皇上!」孝親王不耐煩地打斷皇帝的迷信之說,提醒道:「臣剛才建議要嚴懲岳翕的失職!」
「追究下去的話,要被嚴懲的人可不僅是岳翕喔。」戴玥喃喃念道。
「你說什麼?!」孝親王橫眉一豎。
「我講我的,王爺不必放在心上。」戴玥聳肩回答。
講那麼大聲,在場的人都聽見了,還要他別放在心上?
孝親王怒哼一聲,倨傲地道:「該追究誰,就追究誰!犯錯的人本來就應該為自己的錯誤受罰,我說的對不對呀,國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