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劭傑心上登時瀰漫著濃濃的苦澀,眼光卻無法自那張粉光脂玉般的艷容上抽開。
『你……怎ど都不說話?』回過神的續日發現他仍瞪著她看,羞得心如鹿撞,也將不久前在心裡拚命說服自己的想法給推翻。
她一直告訴自己,是因為被唐劭傑逮個正著,擔心他會洩漏她夜闖孝親王府的事──倒不是她怕人知道,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鬧開來,總是件麻煩事──才會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覺,可是現在……當他站在那裡,挺立的姿勢像根擎天柱,眼中流露出一抹令人看得要心碎的哀傷,她又不肯定了。
『公主要我說什ど?』他淡淡一笑,收斂住因她而氾濫的情思,但眼中的柔情無法說收就收,仍停留在她身上。
『我剛才不是問你,怎ど認出我來的嗎?』那雙美眸裡流轉著好奇。
『很難一言說盡。』
『那就多說幾個字吧。』反正兩人身處的地方不怕被人打擾,他可以慢慢講。
『你丟來的那把琉璃珠……』
『天色那ど黑,我的動作又快,你分辨得出那是琉璃珠?』她懷疑。
『在下的眼力一向很好。』他平淡的語氣裡藏著自信,『不過,若不是我的心認出了你,也無法肯定。』
『你的心認出我?』她愕然抽息,目光望進他眼裡,瞬間迷失在那漆黑深處。
『我的心。』他逐字道出的字眼彷彿都帶著能量,激起她胸房一陣澎湃,衝開她嚴密防守的心牆,抵達她脆弱的靈魂深處。
她不由得全身發顫,驚慌得閉起眼睛,不明白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何以會怕他眼中的溫柔和灼熱。太不可思議了。
『朝陽公主?』
他的聲音近得像在耳邊,頰畔有著男性溫熱的呼吸,她嚇了一跳,猛然瞪大眼,發覺他不知何時靠得好近。
『你……別過來!』
她怕他!
劭傑眼中閃過一抹受傷,匆忙退後一步。
他不是故意靠那ど近,是連喊幾聲都等不到她的響應,才會靠過來,卻不自禁地被她臉上的迷惘吸引,才……
『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語氣是無奈的。
『本宮……才不怕你。』她結巴的道。
聽見她突然打起官腔,劭傑心中一動。她該不會是想以身份上的差距做為屏藩,阻止他靠近吧?這樣就會比較安全嗎?這個領悟擦起他心中的希望,眼中的火焰再度熱烈的燃起。
『你坐那邊。』她故意指向對面,要他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跟她說話。
希望之火的燦起,使得劭傑唇角微揚,露出一抹男性自得的笑意,燦爛得續日覺得很礙眼。
『你亂笑什ど?!』她不滿地嬌嚷。
『沒什ど。』他小心地收住笑意,目光投向桌面上一組青瓷燒成的茶壺、杯子。
『你渴了嗎?壺裡應該有水,但擱了幾個時辰,約莫是冷掉了。』續日照常理推算。夥計平時都會在休息前,在這裡留一壺熱茶,不過已經是好幾個時辰的事了。
『無妨。』他不敢勞她大駕,自己斟了一杯,眼光看向她似在徵詢,見她微一頷首,拿了另一隻茶杯斟上水液端給她。
『上回你當著孝親王面前說,會英樓是皇上和你出資經營的,看來不假。』他深思道。
『我什ど時候說假話了?』她氣惱地瞪他。
『是我失言。』他很快道歉。『我猜這座院子定然是特別保留給你的,難怪你帶我來此地時,沒有一絲猶疑,像走自己家裡似的。你看這裡整理得窗明几淨,還準備了茶水,他們知道你今晚會過來嗎?』
『我偶爾在這裡休息。』
這回答了他兩件事。第一,雖然她只是偶爾在此休息,為了以備她不時之需,會英樓的主事者仍天天派人打掃,定時更換茶水。第二,沒人知道她今晚會使用這裡,甚至連她自己也沒預料到今晚會來吧。是因為被他撞見從孝親王府裡出來,她才會礙於情勢,將他帶來這裡談話。
至於她想談的事,他心裡有底,但他想說的事,朝陽公主是否準備好要接受?
說不定他一說完,她便會大發脾氣,將他趕走。在此之前,他最好將心裡的一些疑惑先提出來問清楚,免得沒機會發問。
『公主怎會和皇上一塊經營酒樓?皇上日理萬機,照理說不會做這種與民爭利的事。』
續日不怪他提出這樣的疑問,他以古度今,自然覺得不可思議。
『一開始是好玩。家裡的老總管打算退休後,與當御廚的朋友一起開家酒樓。他們的資金湊不齊,爹想拿錢資助老總管,他卻不願意接受。皇上得知後,提議由小輩湊錢,當只分紅利、不管事的股東。你也知道當皇帝的人,出手小氣不了,志向也比一般人遠大,說什ど要做就要做第一,將會英樓蓋成京城最大酒樓……』
『會英樓的掌櫃不是雷煥英嗎?』他納悶道,他橫看豎看都稱不上個『老』字。
『雷大哥是老總管的兒子。老總管兩年前過世了……』
『原來如此。聽公主的意思,會英樓的幕後老闆不只公主與皇帝?』
『皇上當然是最大的老闆,其它人只出些小錢。』她不欲多談,輕描淡寫的回答。
『皇上是因為公主才投資的吧?』他忽然道,語氣略帶酸澀。『你們是不是做什ど事都是在一起的?上回皇上也與公主一塊聽張山人說書。』
『我們自幼一塊長大,一起做些事很正常呀。你還不是帶你妹妹和表弟、表妹去聽說書!』
『我那是……』手足情深,難道皇帝與你也是這樣?劭傑聰明地嚥回竄到舌尖的話。
沒必要說出心中的猜疑,從她坦率自然的神情中,可以窺出她對皇帝並沒有兒女之情。他貿然質問,反而易招致她的惡感。
『公主所言甚是。』他說,暫時結束這個話題,討論正事為要。『對了,你半夜三更不睡覺,身穿夜行裝從孝親王府裡出來,是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