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在放暑假,情況未明,而且,事情真的發生再想對策,不必預設立場,徒增煩惱。」她說得淡然。
薛允翔轉過頭盯著她好片刻。
「有時,你看起來好脆弱,非常需要我的保護,有時卻又堅強極了,總能在我心慌時讓我安定,你真是一個奇妙的綜合體。」他溫柔凝望她,「我上一世一定對你很不好,所以這輩子注定要傾盡所有的愛來好好回報你。」
「那麼下一世的輪迴,是不是要換成我回報你呢?」她靠在他肩頭笑問。
「好啊!我們就不斷輪迴,彼此也一直相愛,生生世世都只愛著對方一人,誰也不可以變心,你說好不好?」薛允翔一聽,興奮的猛點頭。
她輕輕搖頭。
「為什麼搖頭?」他興奮的表情仿如被撒了石灰粉,瞬間凝固。
「這輩子你已經愛過我了,下輩子讓另一個更好的人來愛你,體驗不同的幸福感,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下輩子不想跟我在一起?」他盯著她,表情僵硬。
「我不是這意思,我希望你有更好的選擇,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你不會覺得厭倦嗎……」
「意思就是你厭倦我了?你根本不想跟我永遠在一起?這才是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對吧?」他倏地站起來低吼,像只受傷的野獸。
舒心與他對望好一會兒,終於起身過來摟住他。
「我們不要為下一世還預測不到的事爭吵,這輩子我們倆好好相愛,這樣不是很好嗎?別為這事生氣了。」
他推開了她。
「你如果厭倦了我,就直說無妨。」他表情仍然僵硬,語氣漠然。
舒心輕聲說道:「我沒有……」
「你有!」他逼近她突然大吼,「其實你一直只是同情我,對不對?從小把我撿進你家,看我像個孤兒一樣沒人要,所以你同情我才跟我在一起,連有人欺負我,你都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只因為我瘦弱得像只小雞一樣,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他倏地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扯。
「告訴我!當我要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基於同情才跟我上床?你一定是想,我這個傻小子可能沒人愛沒人理,所以把你自己給了我?連結婚也是舒爸逼迫你,你並沒有馬上一口答應我,其實你並不想嫁給我的,對不對?」他猛然放開她退後好幾大步,表情既哀傷又猙獰,「所以,對於我所有的緋聞,你從來不聞不問,也不會打破醋罈子,甚至不會追問真假,連上次我吻了那個女主角,我把舌頭伸進她嘴裡真正跟她接吻,你也都不在意!什麼狗屁信任!其實說穿了,就是你根本不愛我!所以你才沒有感覺!同情並不是愛呀!瞧!當我們的事一曝光,你又馬上急著回來保護我,這也是你的同情心作祟,對吧?!」
舒心無語凝望他,眼眸中儘是悲傷與許多複雜的情緒。
兩人對峙許久,誰也沒開口。
薛允翔終於受不了她持續的沉默。
「不說話了吧?!這是你的默認嗎?」他憤怒火紅的眼閉上數秒,再度睜開時已成冷冽冰山。「停止你無聊的同情心,如果你更下一世都不想跟我在一起,這輩子我們倆也不必勉強湊合!」
說完,他轉身開了門迅速離開。
舒心一直望著被用力關上的門好久好久,久到確定它不會再被打開。
這是他們倆認識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嚴重的爭吵。
不,應該不算爭吵吧,因為她沒爭也沒吵,全是阿翔單方面的發洩。
說也奇怪,阿翔這一吵。她反而鬆了一口氣。她一直知道會有這一刻,也一直在等,等他把潛藏在心中的想法講出來,她不要讓它一直存在他心底某個角落,逐日變成毒瘤後,腐蝕了心,傷害會更重。
她從不認為哭泣能解決任何事,現在亦然。只是,剛才阿翔那絕裂的表情,讓她心揪得好痛!
是同情嗎?
記得他剛搬來第一天,她目不轉睛地看他,她從沒見過那樣漂亮的女生,好像仙女下凡;後來聽鄰居聊起才知道他是男生。常常,他媽媽凶巴巴的怒罵聲,一整條巷子都可以聽得到;也常常,他拘謹又安靜的身影,總會出現在街頭的雜貨店。他不像附近的男生粗野又愛玩,他總是低著頭疾步快走回家,從不逗留,也不參與巷子裡鄰居小孩的任何活動。
有一次,他站在道館外偷瞧學員們練習,被她發現,她非常高興走向前跟他說話;她第一次這麼近看他,發現他長相真的好漂亮,但是,她也注意到,他漂亮的眼裡看不見一絲快樂,他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小孩,從此之後,她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她注意到他沒有上學;她注意到他衣服又髒又舊,不像他媽媽穿的華麗;她注意到他冬天仍穿一件薄衣,根本抵不住寒冷;她注意到他好瘦,似乎風一吹就會倒;她注意到他許多事,偶爾看不過去會告訴她爸爸,但她爸總叫她別多事。
直到他家出了事,沒有鄰居願意幫忙,誰也不想惹禍上身,她等了兩天,仍不見有人伸出援手,她急了,顧不得一切,先帶他回家再說。
他說,他是上一世對她不好,所以這輩子才注定要來愛她。她想,這句話應該是她說才對,她從認識他的那一刻開始,心思就再也沒離開過他。
她想見到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裡出現笑容,為此,她不許別人欺負他瘦弱;怕他作噩夢,故意說自己怕冷要他陪;寧願與他以姐弟關係相處,只求他們關係能永久;她不在乎壓抑自己所有感覺,甚至願意退讓,只要他快樂。
天知道她必須時時勸誡自己,不要用愛綁住他。
他們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他看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並非源自於愛情,再過幾年,他想法更成熟後,也許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到時他會另有選擇,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滿足他、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