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睡到現在,手腳還這麼冰?」他擰起眉心問道。
她嘟起嘴小小聲道:「你睡得好遠哪,我碰不到你的手腳……」
他只猶豫一秒,便整個人移靠近她。舒心很自然地向前,轉來轉去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窩在他的胸前,最後背緊靠著他,蜷縮著像只溫馴的小貓。
「好溫暖喔。」她滿足的輕聲歎息。
上了國中後,男女有別的觀念逐漸清楚,他也知道舒爸不許他們倆再睡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但他就是不忍心看著她手腳冰冷、輾轉難眠;他寧願先幫她暖床,再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回自己冰冷的床上,因為,只要看到她滿足的笑臉及睡容,他就能得到極大的喜樂,也管不了舒爸的禁令。
女生為什麼總是香香的呢?而舒心的味道最讓他喜歡了,連練完跆拳道後全身滿是汗,他還是覺得她好好聞,沒有一個女生能比得上她。
他伸手從背後緊緊攬住她,用大掌包住她冷冷的小手;很奇怪地,在這張床上,他碰觸她的任何舉動都十分自然,沒有任何退縮尷尬,但離開這張床,他連她的一根手指都不敢碰。
「不是還要繼續說下去?」他的聲音吹在她耳後,希望她的說話聲可以轉移他腦中亂竄的遐想。
她清了清喉嚨,再度把故事說完--
「白雪姐姐還在念高一的時候,就被一家企業的小開看上;他追得很緊,後來白雪姐姐高中還沒畢業,十七歲就嫁給了他。原本以為從此以後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沒想到,還不到三年,她老公就有了外遇,對方十分強勢,不但想盡辦法要登堂入室,還在她老公面前一直挑撥離間。不久,因為對方宣稱懷孕,所以她老公以要負責為由,硬逼她簽下離婚證書;在她要簽字的前一天,她也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很高興地跑去告訴她老公,沒想到她老公竟懷疑小孩不是他的,仍堅持離婚;於是她很傷心地回到娘家,後來她決定生下小孩,證實自己的清白。」說到此,她停了下來。
「怎麼不說了?」
「我常想,如果她不要這麼笨,一定非要生下孩子不可,是不是現在的她就不至於發瘋,也會有另一個不同的人生?」
「也許她認為這樣做很值得。」他淡然說。
「所以我才說她笨哪!」舒心很為她不值:「據說她生下小孩不到幾天,她前夫就到她家強行把小孩子抱走。」
「為什麼強行抱走?」他問。
「這就是他很可惡的地方!」舒心憤憤不平地說下去:「因為他們家要分遺產,有孩子的人,遺產可以多一倍;不巧的是,他的那個外遇剛好流產,孩子沒了,那男人馬上把主意打到白雪姐姐身上,硬要來認孩子。原本白雪姐姐認為既然他願意承認孩子,讓孩子認祖歸宗也是件好事,後來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因為這孩子是他的而來,而是因為可以因此多分到遺產,所以白雪姐姐很生氣,不肯把小孩給他,結果他們就趁白雪姐姐疏忽的時候偷抱走小孩,白雪姐姐試了許多方法都要不回孩子,一氣之下就去法院告他;但因為那男人有錢,最後,法院竟然將孩子判給父親,白雪姐姐最後只好去求孩子的父親,還跪在他們家門前一整夜,但那男人根本不理她,還叫警察來趕她走。種種打擊之下,白雪姐姐大病一場後就發瘋了,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幾年之後,好轉許多才接回家裡住。但是一遇到小嬰兒哭又會病發,以為那是她的孩子。」
這樣堪憐的情節讓兩人唏噓不已,久久無語。
「後來呢?」薛允翔先開口。
她搖搖頭。
「聽說那男人的老婆一知道白雪姐姐發瘋了,就叫那男人盡速搬家,所以後來也不知道那男人的去向;而白雪姐姐的家人也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這樣對她比較好,少再跟那種狼心狗肺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她歎口氣繼續說道:「這些事都是陸陸續續從我爸口中得知,因為我爸有空都會回去看看那些老鄰居,多少會聽到她的一些近況,我也會要求我爸轉述給我聽。這件事讓我感觸好深。為什麼做錯事的人得到法律的保護?為什麼有錢人就可以恣意妄為?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助那一些不懂法律、也沒錢去對抗惡勢力的人嗎?於是我才興起當律師的念頭,我想幫助窮人,以及那些弱勢的無辜人們。」
她發光的眼神在黑夜中看起來特別明亮,也特別動人,薛允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瞧。
自從她把他從家裡那個小角落救出來後,在他心裡,她一直有著別人無法取代的特別地位;他不再畏縮怯懦,也不再噩夢頻頻,這一切,全是她的功勞。
「阿翔,」她轉過身面對他,「你覺得我適合嗎?」
「你從以前就充滿了正義感,我相信以後你一定也會是個很棒的律師。」他由衷說道。
「真的?」她就知道阿翔一定會贊同她的想法。「我也這麼覺得耶!阿翔,那你有沒有什麼夢想?」
「我?沒。」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怎會沒有!你文章寫得很好,你上次參加全國國中作文比賽,不是得到第二名嗎?我覺得你可以朝這方面發展,以後說不定是個大作家喔。」
「作家?沒興趣。」偶爾寫寫文章怡情可以,真要作為一生志向,他覺得太悶了。
「你將來一定會發掘出自己的真正興趣,我相信阿翔一定也會全力以赴。」說著,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薛允翔看著她逐漸浮上睡意的倦容,明知該讓她睡覺,但他捨不得這難得的親密時光,還想再跟她聊下去。
「為什麼你還沒告訴舒爸?」於是他又找了個話題。
「我想等考上了之後,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我想爸應該很高興我的選擇。」她爸也是嫉惡如仇的人。「你要幫我保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