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死掉了啦!」她猛然抬起頭盯著他,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表情可憐兮兮地哽咽道:「我如果快要死了,你願不願意給我最後一吻?」
沈 橙表情驟變,他的溫柔突然不見。
「小妹妹,別開這種玩笑!這不好玩!」他冷冷推開了她。
「你不願意?」就連這最後一點餘溫都得不到嗎?她淚又掉下。
沈 橙看了於心不忍,但,最後一吻?他一點也不想親吻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如果他是會隨意吻人的人,那當年他早就不顧一切地吻了君君,起碼她是他惟一想吻的女人!但他就是顧忌太多……
「回去休息吧,別亂想東想西的。」他拍拍她的肩膀,很紳士的。
「你走吧!」她掩住臉不想再看他了。雖然知道他拒絕的是安淨婷,但她就是無法不難過,因為她知道,一旦回到自己昏迷不醒的身體,多半的結果就是她永遠再沒機會向他表白了。
或許與他緣分真的將到盡頭了吧,她悲傷地想。
沈 橙擔心地看著她,但某些事,他是幫不上她的,於是他只能轉身離開。
好累啊……看著他毅然走開,翁靜君決定回家。那兒至少還有阿嬤及水果妹等她,她不至於是孤單一人的。
她緩緩朝回家的方向前進,而她身後不遠處,有一縷誰也看不見的影子悄悄跟在後面。
翁靜君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注意到水果妹大老遠就站在路口張望著。
待她一走近,水果妹立刻上前叼住她的衣角拚命拉扯她。
「幹嗎啦!水果妹!這樣衣服會被你拉壞的啦,我現在可沒多餘的錢買衣服耶!」翁靜君皺著眉推開平常十分溫馴的老虎。
但力氣頗大的水果妹仍不鬆口。
「哎呀!我忘了幫你買西瓜了!」她猛一拍額頭想起下午的承諾。「你是不是要吃西瓜呀?要買西瓜是這個方向啦……喂!」
只見水果妹一直把她拖往家裡的方向,翁靜君要把它拉往另一頭,它執意不肯,這舉動教翁靜君十分不解。
該不會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吧?一想到此,翁靜君隨即加快腳步。
一進到屋子,家裡安靜得讓人心驚。
「阿嬤?」她高聲喊著。
平常,房內會傳來阿嬤的咳嗽聲,然後便聽到熟悉的{{zz起床聲,接著阿嬤就會扯起不大的嗓門回應她,但今天完全靜悄悄。
翁靜君立刻快跑進房內,結果見到阿嬤整個人倒在地上,似乎昏厥了過去。
翁靜君站在床邊呆若木雞,整個人嚇壞了。
直到水果妹又扯著她的衣角,她才彷彿大夢初醒般,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她一個箭步上前,彎身將地上羸弱嬌小的阿嬤抱起來,然後飛快朝門外跑去。
走了好遠才看到一輛出口小轎車,她大聲呼救,結果車子立刻停下,車上的人還下車幫她將阿嬤抬上車,迅速送往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立刻進行搶救、翁靜君則惶惶不安地坐在急診室外等待。
「醫生,我阿嬤怎樣了,嚴重嗎?」一看見醫生走出來,翁靜君迫不及待走上前焦急地問。
「怎麼不早點送來醫院診治呢?」醫生臉色凝重略帶不悅地看著她,又皺眉看著病歷表:「病人一年前就發現肝硬化的現象,如果那時候能夠按時打針吃藥,病情還可以控制,現在情況已經很難……」
醫生搖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醫生,你的意思是——」翁靜君緊張地追問。
「病人的肝硬化已經到了末期,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我們醫生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她在最後這段日子可以平靜沒有痛苦地走。」
醫生一臉遺憾地走開,留下神情愕然的翁靜君呆立原地。
阿嬤的肝硬化到了末期?意思是她活不久了?翁靜君一轉身狂奔進急診室內,在走近阿嬤的病床時刻意放輕了腳步。
沒想到才六十出頭的阿嬤竟不久於人世,她怎麼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同住的這段期間,她陸陸續續從歐巴桑及鄰居口中得知了安淨婷家裡的一切始末。雖然她並非阿嬤真正的孫女,但對阿嬤的多舛命運及堅強個性,有著許多的心疼與敬愛。
安淨婷的爸爸在她五歲時因肝癌過世,不到半年,她媽媽便跟人跑了,把六歲的安淨婷丟給五十幾歲的阿嬤照顧,剛開始時安淨婷的媽媽還會每個月匯個三千元的生活費過來給她們祖孫倆,但幾年後,便音訊全無,自然也沒再寄過一毛錢。
阿嬤一直是靠著抓螃蟹及抓魚來維持兩人的生計,所以安淨婷媽媽寄來的錢,阿嬤並沒有動用,而是全都存起來,準備將來給安淨婷唸書用;後來阿嬤生了病,仍是全年無休到海邊工作,就算再窮,也從不去動安淨婷的學費,甚至還想辦法找些家庭代工之類的來貼補家用。
而長大後的安淨婷不但不懂得阿嬤的辛苦,還常跟阿嬤伸手要錢買衣服,成天在外頭鬼混;疼孫的阿嬤看孫女小小年紀就沒爸媽疼,總是有求必應,但自己卻省吃儉用,明明身體有病還捨不得花錢看醫生。
這陣子,阿嬤都已經病到無法下床,卻還老惦記著安淨婷下學期的學費不夠,一直想再找工錢多一點的家庭代工,殊不知安淨婷不但已被學校退學,甚至還把之前阿嬤存的學費都花得精光了。這讓翁靜君打心底為堅強又刻苦耐勞的阿嬤心疼!
尤其當她聽說阿嬤生病,安淨婷卻仍自顧自地玩樂,常常一玩就是幾天幾夜不回來,對阿嬤是完全不聞不問時,她就對安淨婷更生氣!
也許她與家人之間的關係一向都是相敬如賓,她爸媽充分給她自由與空間,相對地,那種親密相黏的感覺就少了許多,相處上比較像是朋友,不是那種細心呵護、為兒女付出一切的方式,所以阿嬤為了孫女無怨無悔奉獻出所有,甚至寧可自己吃苦也不讓孫女受累這種寬容無私的愛,讓她很震撼,而且感動!
她是真心想為這個偉大的老人做些什麼,但一切似乎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