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這個家又不是我願意的!我阿嬤也怨不得人,誰教她生了個不中用的兒子又早死!」安淨婷仍一副理直氣壯。「這一切也只能怪她自己命硬!剋死老公,又剋死兒子,還好我不是男的,不然恐怕也會被她剋死——」
「你說夠了沒!」翁靜君氣忿地制止她說下去。「死者為大,你知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怎麼能在阿嬤的靈堂前說出這種惡毒的話?」
「本來就是這樣!村子裡大家都這麼傳的……」
「你再說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我不想再聽到你侮蔑阿嬤,如果你對養你十七年的阿嬤沒有一絲敬重,明天你也不需要來參加喪禮了,我跟阿嬤都不歡迎你!」翁靜君冷冷地下逐客令:「你現在給我馬上離開!」
「我還沒說完,你跟橙橙……」
「男人的心說變就變,他若想來,我也管不了他!有辦法你就管好自己的男人,不要一天到晚來這裡跟我大小聲,這只會明白表示你的無能!」翁靜君毫不留情地嘲諷。
「你——」安淨婷頓時氣得臉色大變。「好!你給我走著瞧!如果讓我發現你又來勾引橙橙,我不會讓你好過,絕對讓你死得很難看!」
她跺了跺腳,氣呼呼地離去。
翁靜君緩緩呼了口長氣,跟這種人說話,真會精神耗弱。周圍又恢復一片寧靜,她轉頭望著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仍安詳閉目的阿嬤。
「阿嬤,我擅自叫她在您出殯時不要來,您不會怪我吧?」
阿嬤的遺容依舊,唇角仍是帶著微微笑,彷彿這一切自有定數。
第十章
今天,天清氣朗,陽光普照,澎湖的各陽,難得地露出和煦光芒。
似乎也為阿嬤的一生劃下一個溫暖的休止符!
今天是阿嬤的出殯日。
舉行過簡單的公祭儀式後,按照阿嬤的遺願,將她的遺體與她死去的老伴合葬在一起,就在她兒子墳墓的旁邊。
望著葬儀社的工人在阿嬤的新墳覆上最後一把黃土,整個安葬儀式算是完成,翁靜君忍著多時的淚,終於忍不住潸然而下。
陪著阿嬤走過最後一程,從此以後,她便孑然一身,孤獨生活了。
她曾想過去澳洲找她爸媽,但此時的她幾乎身無分文,打工賺的錢全都花在阿嬤的醫藥費上,別說去澳洲,她就是想離開澎湖到台灣都有困難;再加上……她爸媽能接受靈魂交換這種事嗎?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多想只會讓自己更心碎罷了!
阿嬤的新墳就位在距她們家約一小時車程的山坡上。墳墓後面是一整片山坡地,對面看過去,就是面海的懸崖,一望無際,視野極佳。
阿嬤的老伴及兒子就在她左右,想必阿嬤更能安心長眠於此吧!翁靜君遙望著碧海藍天,心中暗暗為阿嬤祝禱著。
當她轉身準備離開時,看見沈 橙遠遠地站在另一邊,瞧他一頭被風吹亂的頭髮,似乎站在那兒有一段時間了。難道,他一直跟著送葬隊伍過來嗎?
翁靜君並不因此而感動,她沒有忘記他之前說的那些話!
「你還來這裡做什麼?」她冷著臉走向他。「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
「我很擔心你。」他參加公祭時,一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他的眼光就是沒辦法離開她,不知不覺就一路跟了過來。
「擔心我?一點也不需要!」她冷淡說道。
沈 橙聞言靜靜盯著她。
「你我之間一定要這樣形同陌路嗎?」
「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不是嗎?」她嘲弄道。
「不是!」他斷然否認。「我們親吻過就不是陌生人!」
翁靜君頓時赧然。
「接個吻又沒什麼大不了!」她力持冷靜辯道,然後轉而冷眼看向他:「你也吻過她了,不是嗎?」「除了你,我沒吻過別的女人!」他緊盯著她,一瞬也不瞬。
「少說謊!你明明就吻過她!」她怒斥他:「兩年不見,你為什麼變這麼多?不但變得花心,還會說謊!你這樣會讓我更討厭!」
「我沒說謊!」他耐住性子解釋:「你曾見到我吻別的女人嗎?」
她一愣。「我不需要見到!我就是知道!」
「你沒見到就是沒有,你不能亂扣我帽子!我沒做的事,我不能承認!」他依然堅持。
「還說謊!你——太可惡了!」她義憤填膺地脫口而出:「好!那你老實說,那天你頭痛在飯店睡覺,『翁靜君』是不是跑去找你?你那次難道不是吻了她嗎?你別跟我說沒!」
「有呀,我是吻了。」這次他大方承認。
這下子她更是理直氣壯。「你承認了吧?你是吻了別的女人……」
「我沒有!我只吻過你!」他一臉深沉望著她。
「你明明就吻了翁靜君,還說是我——」慢著!他是什麼意思?翁靜君突然住了口,噤聲不語地瞪住他。
而沈 橙也不語,只是盯著她,眼底儘是溫柔。
難道,他已經知道她是真正的翁靜君?突如其來的頓悟,強烈衝擊得讓她整個人完全傻住,只能圓睜著大眼看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 橙緩緩步向她,緩緩牽起她的手,緩緩將唇貼在她的手心。
「你那天在醫院甩了我一巴掌,我就知道你是君君了。」他終於說出藏在心中多日的秘密。
翁靜君抬眼瞪他,震驚無比。
「原來……你一開始就知道?」她激動得差點語不成聲。
沈 橙深情地點點頭。
「我們『同居』兩年,你的個性、你的說話方式、你的一舉一動,我無一不熟。我熟悉的翁靜君不會惺惺作態、故作小女人態撒嬌。」他的眼始終溫柔望她。「我去病房探望『翁靜君』時,她的神態及表情讓我以為你被撞壞了腦子,所以個性大變,整個人完全不一樣。後來,你衝進來跟安淨婷要求靈魂交換回來,我開始對我眼睛所看到的『翁靜君』有所懷疑。我想起打從我們一開始在澎湖認識,你當時一看到我便拚命對著我掉淚,以及後來那段時間,我對你常常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且你也叫我橙橙,太多的巧合,讓我發現你比較像我熟悉的君君,但我仍猶豫,直到你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我才完全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