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華見他如此嚴肅、深思了一會兒才道:「嗯……這還是要看法官怎麼裁決。」
「不,十二年太少了……」饒繹天低喃。
何建華並沒有拆見他的話,周道:「對不起,你說什麼?」
饒繹天臉色微白地搖頭,「沒有、沒什麼。」
他根本沒有想過,司法和正義竟都不站在他這一邊,那麼玲香他們的仇誰要幫他們報呢?
愈想。饒繹天愈不甘心。
可惡!他們為什麼不能被判死刑呢?年輕的他怎麼想都不明白,一股無助感再度攫奪了他,襲擊他的靈魂軀體。
仿若回到了那一天,他們對他流露出求救的眼神,那哀憐痛苦彷彿正在指責他、鞭答他。
那一雙雙的眼也宛如在向他說:如果我們不來饒家工作,是不是就不會死在饒家了?!
張玲香更是怨恨地望著他道:如果你當初救我,我是不是就不用受到這種屈辱而死?
幽幽蕩蕩,這些影子一直住在饒繹天的心裡,不曾離去。
「饒先生,你不要緊吧?」
直到他全身冒出冷汗問了神,才猛然聽見何建華的聲音。
「抱……抱歉,我沒事。」饒繹天拭去額際的汗水,正色的道。
何建華擔心的看著他,並遞了杯開水給他,「來,你先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謝謝你,我真的沒事了。」喝下何建華遞過來的開水,饒繹天的臉色恢復不少,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像是在何建華的耳邊丟下一顆大炸彈。「如果……我上法庭向法官親自說明的話,你想,他們會被判幾年?」
「什麼?」老天!「你想上法庭?」
「我不能去嗎?」
「不,當然不是……」當何建華看見饒繹天堅定的目光時,歎了回氣。「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和你父親商量之後再決定。」
他們當初不讓饒繹天上法庭,就是為了保護他,但是他如果堅持,那事情就得再做考量了。
第三章
貝雪芽用手揉揉紅腫的眼,強迫自己絕對不能哭,蹲坐在偶有人來的階梯上,她在等著舅舅發現她跟丟了,趕快來找到她。
她知道是自己不對,不應該因為不想一個人留在家裡,就堅持要跟著舅舅一起出門工作。
但是她討厭一個人,因為父母親都忙著工作,哥哥雪榕也忙著補習,所以她常常必須一個人守在家裡。
不過這次,父母突然決定出門三度蜜月而把她和哥哥丟在家裡,哥哥因為忙於課業沒有辦法分神照顧她,便把她送到舅舅家暫住。
今天舅媽有事不在家,她不想孤單一個人,便硬跟著舅舅來法院。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地方,不過卻騙舅舅說她想來,現在她後悔了。
皺皺鼻子,貝雪芽垂頭、扁著嘴,玩自己的兩條長辮子。
驀地,有一個人闖進了她的領域,站在階梯前的窗口,擋住了些許光線。
她抬頭睨了那高頎的背影一眼。「你長得好高……」
那人立刻回頭,銳利地凝視著她,活像她才是地盤的侵入者。
但是貝雪芽並不害怕,只是對著他傻笑。
貝雪榕曾不客氣地說,她的親和力是她唯一的優點,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貝雪芽只是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踱至他的身邊,仰頭單純的問道:
「你看起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是有人欺負你嗎?」
他瞇起了好看的墨瞳,還是不置一詞,但是臉上出現了慍意。
「我說錯了嗎?」
貝雪芽眨眨眼。
他沒理會她,逕自在階梯上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
貝雪芽見狀,也跟著他坐下,小小的身子幾乎跟他貼在一起,他立即憤怒的看向她。
哼,她居然不怕他。
「哪,有誰欺負你,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忙你。」
見貝雪芽說得挺有義氣,他卻很想嗤笑她。
她年紀小小,懂得什麼?
她瞭解他此刻的心情嗎?要去和那些殺人兇手見面實非他願,但是,為了讓他們多判些刑期,他甘願如此。
只不過他仍有些心理障礙,不是現在說克服,往後就能夠不再恐懼。
但是他知道,唯有現在就克服這一切,他才算是完全堅強。
猝不及防的,一隻白嫩的小手就這麼搭上他曬得微黑的手,軟著聲道:「別怕,我的舅舅是律師,他很厲害,我可以叫他幫你抓壞人!」
「你……」
他想縮回他的手,但是卻動也不動。
她的話像是敲進他的心裡,起了陣陣漣漪。
一直以來,他滿腦子都想著要保護別人、保護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東西,卻沒有想到其實自己的心靈也脆弱得需要人保護……
不,那是因為自那一天起,他根本拒絕自己是無能、是虛弱的,他要當強者就不能倒下。
這小女孩的臉圓圓的,那雙大眼睛水水亮亮,小小的鼻子、粉粉的唇、嫩嫩的頰,令他心裡升起了些許保護感。
他沒有兄弟姊妹,不過現在卻想要一個像這樣的妹妹了。
「你不相信我嗎?」她問。
因為他長得高,所以貝雪芽很努力地仰起臉跟他說話,但是他好像還是不太喜歡她的樣子。
他眼中的敵意及排斥感似乎消失了,胸臆中也慢慢地出現了一種特殊的情愫,令他覺得想親近她。
「我相信你。」他不自覺地這麼說。
小女孩的眼中儘是童稚的單純,為什麼不可以相信她呢?
「太好了!那你可以告訴我是誰欺負你嗎?我可以幫你。」貝雪芽又強調了一次,為她可以幫上忙的那種成就感而覺得興奮。
聞言,他的臉上再度佈滿陰鷙,在遲疑片刻,並且考慮措詞後,他慢慢打開了心扉,對她說出自己的事。
「有三個壞人傷害了我和我的……朋友,今天我就是要來這裡向法官說明他們的罪行,可是我……」
「你感到害怕?」
貝雪芽一語道中他心中的痛楚,他吃驚地凝視著她,半晌,才艱澀地點點頭承認這件事。
「嗯。」
他沒有和父母談過,也沒打和朋友提及,因此大家都以為他已經自這件事中站了起來,並且不再恐懼,所以才會那麼積極地去做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