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抱著一包沉甸甸的鈔票在街上躲了一個下午,本來想吃頓大餐卻被拒於門外……
靠!最讓她不能原諒的是,那個該死的餐廳侍者居然還搶她的錢!那是她的錢耶!她好不容易撿到,又辛辛苦苦躲過了那麼多人所得到的錢,他怎麼能這度輕鬆就搶走?!
哼,她會找機會報仇的。
不久,柳爭君回到了客廳,而方寶兒的面前則是多了一盤料更多的咖哩飯,讓她迫不及待地猛吃了起來。
「咳咳咳……」
吃得都快噎到,大力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她還是把頭「埋」在盤子裡,讓柳爭君開始擔心她會撐死。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又問道:「你幾歲了?住哪裡?有沒有地址?你的爸媽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但是這一連串的問題都得不到答案,她那張小小的臉又抬了起來,用一種小動物般的戒備目光看著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什麼?」
「我問你,你帶我回來想做什麼?」一瞬間又把咖哩飯吃了一半,方寶兒故作輕鬆地搖搖手。「如果是想要我幫你偷東西,那就別想了。」
她撿到這麼一大筆錢,足夠生活上好幾十年了。
那麼她就不用在街上混日子,會有一個安定的棲身之所,也能夠上她渴望的學校、交到同年齡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會有一個……全新的人生。
柳爭君一聽到偷東西這三個字,揚起了濃眉,似乎有些慍怒,不過他更生氣的恐怕是,他居然在替她感到憤怒。
「你偷東西?」他問道。
「那又怎麼樣?在街上討生活,不這樣怎麼活得下去。」她說得理直氣壯。
「你有手有腳可以工作。」少有怒意,更可說是少有表情的柳爭君,現下竟然真動了氣,大聲說道。
雖然他可憐她的遭遇,但也不能夠自暴自棄。
「我有手有腳,可是人家未必肯用我呀!」方寶兒委屈地紅了眼眶。
誰不想要好好生活呀!但現實是不識幾個大字、沒啥學歷又沒有身份證的她,誰肯僱用她呢?
柳爭君看著她堅強地抬高小小下巴的樣子,心裡意外地漾起疼惜,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對不起,是我不對。」柳爭君鎮定下來,對著用力站起來說話的方寶兒道:「坐下來,把咖哩飯吃完吧!」
「哼。」
方寶兒全身上下的優點就是,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因此她一坐下來,又是一陣拚命大吃。
她在心裡打定主意,反正吃不垮他,那就在離開的時候,順手牽羊帶走一點「禮物」。
泖爭君則是盯著她,想了好久,才再度開口,「我叫柳爭君,你呢?」
方寶兒沒抬眼,悶悶地道:「方寶兒。」
這名字還是當年一個拾荒的老伯伯替她取的。
原因很簡單,她不想再當一個沒名字的小棄兒,就托一個常到街上拾荒又識字的老伯伯幫忙。
那老伯伯聽了她的話,思量很久後才說:「那就當個寶吧。」
寶?!
「寶不是人人搶著要嗎?當寶不好嗎?」呃,話是沒錯啦!但她總覺得有點俗……
「不反對的話,就跟著我姓方,叫方寶兒怎麼樣?」
算了,當個寶總比人人不要的棄兒好吧?於是方寶兒就接受了這名字,即使自己將來不可能變成寶,那麼就強迫大家都把她當寶吧!
「方寶兒是嗎?」柳爭君嘴裡念著她的名字,心裡也想著,要如何為她找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方寶兒又睨了他一眼,心虛地發現,她頭一回覺得寶兒這個名字其實也還不錯,沒想像中那麼俗……
「你剛剛說你住在哪?」柳爭君又問。
「我不知道那裡叫什麼地方,我只知道在那個方向的一條小巷子裡,那裡有一個廢棄的地下室,我就住在那裡。」方寶兒老實道。
反正他現下也曉得她是個沒身份、沒錢財的棄兒,不必怕他害她。而且如果他想逼著她做壞事,她腳底抹油的功力是一流的,恐怕也抓不到她吧?
「住在那裡……」
難怪,她方才老伸手指著巷子口……
胸口騷動著,一股連柳爭君也不明白的悲傷,讓他開始想幫她做些事情,因此便開口問得更多。
「你不知道你父母的名字嗎?」
「不知道,我小時候是在寄養家庭長大的,然後因為那裡的爸爸打我,我就跑出來了。」
「你沒有回去過嗎?」
「不想再被打,所以就沒有回去了。」這是實話,她討厭在一個個的寄養家庭間送來送去,不過另一個事實是,那個男人老對地毛手毛腳,與其要地待在那裡,倒不如女扮男裝到街上討生活要來得好。
但她自己恐怕也沒有想過,她會在街上一待就待了這麼久……久到連自己真正的名字叫什麼都忘了。
不過那個真名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在她的父母親捨棄她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有意義,忘了也好。
「好,我先打個電話給朋友,你在這裡吃東西吧。」柳爭君決定找念法律系的朋友想個辦法,再做打算。
方寶兒又亮出那動物般的可愛眼神,祈求地看著他,但瞬間又趾高氣揚地嚷道:「喂……不,柳先生,請你再給我一盤咖哩飯好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她雖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可不代表她不會諂媚得只為了討一碗飯。
不料,柳爭君溫柔地笑了笑,然後一點也不嫌髒地伸手摸了摸她那焦黃、不曉得幾天沒洗過的頭髮,轉身走進廚房。
她臉紅地低垂著頭,心想,這男人真可惡!光是這—個小動作就讓她的鼻子一直酸了起來……實在太可惡了!
這樣她就算真被賣了,搞不好還會高興地替他算鈔票……
柳爭君打完電話,一轉身就看到她半躺在沙發上,拍拍微凸的小腹,半合著眼盯著他,一副活像是聽候宣判的模樣。
因為她飯也吃了,人也賴在這裡了,不聽聽他帶她回來的目的,好像也說不過去,所以她很耐心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