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允兒看著弁裔,心中的疑問像打了結的毛線般糾成了一團,她咬了咬唇,撥開久馬的手。
「久馬,我想留下。」說著,就回身。
久馬想扯住她,但撈了個空。
「喂……你……」
席齊兒馬上微笑,親暱地去牽舒允兒的手,又別具深意地看了弁裔一眼。
「允兒,走,咱們進去裡頭,我帶你去見我爹爹。」
舒允兒經過弁裔身旁時,刻意地看了他一眼,眉頭輕蹙即快步隨席齊兒入莊。
久馬磨著牙,不甘心地一拳由弁裔身後揮了上來,剛巧弁裔身子一偏,閃過。
「我警告你,別想動允兒一根手指頭,否則……」
「否則如何?」弁裔笑問。
「我先剝了你一層皮,再醃泡個三五天,然後再用火把你烤過,煎來吃……喂,我話還沒說完,你怎麼可以走了哩——」
久馬哇哇大叫地跟在後頭,一夥人全進莊了。
***
「吃慢點,喝口水,別噎著了。」舒允兒遞過一杯水給久馬,自己則有一塊沒一塊地撕著烤熟的鵪鶉。
這兒是席家的後山,隱隱約約的還可聽見前院清悠淡雅的詠歌聲,伴著錚錚的古琴音,飄揚在冷凝的空氣中,幽幽地沁人心脾……
是齊兒姊姊在彈曲,好美的琴音,好動聽的歌聲,那個弁裔這會兒肯定正窩在美人身旁樂不思蜀哩!
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這會席家上下全把他當成皇太爺般伺候著,齊兒姊姊的情意更是一看便知,而那個弁裔……就不知他心裡面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聽說他是個王爺,不過卻是個體弱多病,活不了多時的王爺……
也確實這幾天老看他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像得了肺癆似的見人就咳個不停,但她就是不信,總覺得這裡頭有鬼。
他會武功的。
那天晚上,他不但武功高強會飛簷走壁,且又對她點了穴,還又親又抱的,其間連一聲咳也沒有,怎麼才幾天不見,他不但武功全沒了,還變成了一個藥罈子?
還有呀,她絕不是錯覺,有好幾次她都剛巧逮到他突然飄過來的眼神,若有似無地,總攪得她心頭紛亂不已,然而可恨的是,他總在事後又像個沒事人般。
唉,不過說得也是,人家身旁都有了齊兒姊姊,哪還輪得到她?才子佳人,自古以來便是佳話。
吃不下了,將手中的鵪鶉往湖裡一丟,舒允兒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久馬也趕緊跟著站起。
她皺起眉頭,向他說:「我出去走走,你別再跟來!」
咻地一下,人就不見了。
「什麼嘛,整天陰陽怪氣的,人家抓了一個早上的鵪鶉,也不幫忙吃完,是想活活撐死我嗎?」久馬嘴裡一邊抱怨,一邊大塊朵頤,可沒閒著。
***
另一邊的莊院裡,琴音依舊,可聽琴的人心思卻不在這上頭。弁裔似乎心思重重,神情恍惚地看遠處。
這兒的天氣好,不似京裡風雪罩天,這些個日子不在京裡,不知道有什麼事沒有?
想著國步維艱、差事難辦,兄弟又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種種煩難,實沒個頭緒,擾人神傷。
席齊兒歇下歌聲,撫在五彩琴上的纖白蔥指,緩緩地收回,掠過腮邊微散的髮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看著凝向遠方的弁裔,席齊兒站起身來。微福了福身子,她聲音清脆道:「三爺,您有心事?」再為他面前的杯子斟滿酒。
「咳咳……沒事,」弁裔取杯呷了一口,忽而發現:「咦,不彈琴了嗎?那我回房休息去了。」說著,就欣然站起。
「三爺……」席齊兒急急喚道。
弁裔回過頭來。「席姑娘還有事?」
席齊兒帶著輕愁的眉眼輕輕一掃,怯怯地低下頭去。「齊兒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惹三爺您不高興了?」
「席姑娘這是哪兒的話?」
她想了想,輕輕地咬了咬唇,終於吞吞吐吐地說:「但是齊兒覺得……覺得三爺您好像不太滿意齊兒的服侍,齊兒……」
「席姑娘。」弁裔打斷她,眸一凜。「弁裔只將席姑娘當作朋友,而朋友是不需要伺候的,倘若弁裔留在府上讓姑娘有不便之處,弁裔即刻離開。」
「不不,」席齊兒連忙搖手,急得眼眶又紅了。「三爺您別走,齊兒只是想盡一點點的心意,哪怕是……」喉間霎時梗塞難語,眼眶中湧上酸楚的熱意。不顧一切地,她突地跑上前去,摟住了他。「哪怕是為三爺端洗臉水,齊兒也甘之如飴,只求三爺千萬別棄齊兒而去,否則齊兒……齊兒怕是沒臉再活下去了。」
弁裔覺得自己被一條軟繩子綁住了,而這條繩子還是自個兒找來的。
弁裔按住她的肩膀,同時退了幾步,口氣盡量溫和地說:「弁裔要席姑娘明白,弁裔絕無棄姑娘於不顧之心,可也無非分之想,姑娘若覺得留在弁裔身旁對姑娘是好的,那麼姑娘就留下吧!」
「三爺您是說,您願意留下我了嗎?」
弁裔點點頭。
「即使離開了這兒,三爺也願意帶著齊兒一塊走?」
「如果席姑娘希望如此的話。」無奈啊!
席齊兒的緊張神情明顯放鬆了,她突地跪了下來。「三爺您是齊兒的大恩人,今後三爺要齊兒怎麼做,齊兒就怎麼做。」
「齊姑娘言重了。」複雜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朝後一擺手,走進房休息去了。
***
繞了個彎,突然瞥見曲橋上的人影,弁裔瞬然止住雙腳。「是她?」唇角勾起一朵徐徐的微笑,轉了個方向,朝曲橋走了過去。
「笨魚,呆魚,人家丟石頭你當成飼料,砸死也算你活該!」舒允兒正忙著丟石頭髮洩一肚子的悶氣,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弁裔慢步踱至舒允兒的身旁。
終於注意到身旁有人,舒允兒轉過頭,由一雙黑色的靴往上緩緩瞧去,對上了一張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的俊顏。
「是你?」她睨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丟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