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男人的嘶喊終於有了變化。
蝶兒聞聲跳起,趕緊往井邊掬了一把水,來到男人身旁。
「水來了。」
蝶兒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頭,將勺子靠在他的唇邊,慢慢地將水灌入他的嘴裡。
冰冷的水滑入龍顓的喉頭,讓他連嗆了好幾口。
「咳、咳、咳……」
「小心點,別嗆著了。」蝶兒連忙順了順他的後背。
龍顓的兩道濃眉扭緊。
這裡是哪兒?是誰在說話?
身體好熱啊,渾身的痛像被大卸八塊般的疼。
該死,這是誰幹的!
他下意識地用力推了蝶兒一把,將蝶兒整個人推跌在地。
「啊!」蝶兒不意他會突此動作,她撫著擦破皮的手肘,一雙眼不禁要怨憤地瞪著他。
這人怎麼這麼粗暴,才一醒來就急著傷人?
在意識飄渺間,龍顓終於睜開了眼,但眼前一片茫然,仍找不著任何焦距。
蝶兒才一起身,就立即被他那一雙毫無溫度的冰瞳緊鎖著。
「妳是誰?」他依然氣虛,但語氣極為陰沉。
好醜的一張臉!這是龍顓見到蝶兒後的第一個印象。
蝶兒竭力保持鎮定,她再一次地體驗到,他那雙邪惡卻充滿魅惑力的黑眸有多大的震撼力,在他緊鎖的注視下,她幾乎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沒在他的目光下嚇得逃走。
蝶兒連吞了幾口口水後,才鼓足了勇氣迎上前。
「我名叫蝶兒,是右丞相府內的小婢,三天前於清晨提水時,發現了你昏倒於草叢中且身受重傷,你想起來了嗎?」
他突然一把拽住蝶兒的手腕,蝶兒驚呼一聲,「啊!快放手啊,好痛!」
他的視線在她臉龐搜尋了一遍,「是妳救了我?」他的口氣是質疑的。
「是……是的!」這人好凶啊!
他驟然放開她的手,她重心不穩地向前一跌,模樣極為狼狽。
他冷然睨了她一眼,「我昏睡了三天?」他又問道。
他的態度極為傲慢,根本對她這位救命恩人不屑一顧。
蝶兒再也忍不住滿腔的不滿,她的口氣也就不怎麼友善。「是啊,整整三天三夜,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表情這才稍有了緩和之色。
「有勞姑娘費心了。」他冷淡地說著客氣話。
聽他這麼一說,雖不見什麼誠意,倒也讓蝶兒氣消了不少。
「算了,醒來就好,能醒應該就無大礙了吧!」蝶兒走回火盆子處,倒來了一碗藥。
「不過藥還是得吃,剛剛我量了溫度,你的燒還沒完全退,還是趕緊吃藥要緊。」
她將那碗藥遞給龍顓,龍顓並未接手,反而一臉戒備地睨著她。
「放心吧,這藥很安全的,你能醒來,靠的可全是它。」她挨近他,見他仍全身警戒地,於是她便在他面前試了一口藥,以證實藥中無毒。
但這藥著實太過苦口,她才沾了一口,就忍不住地想吐出來,但又礙於怕他因此生疑,於是她就這麼含在口中漲紅了整張臉,然後在極端痛苦之下,硬生生地將那口苦藥給吞了進去。
他的冷眼到了此時才有了些許的轉變,明顯溫暖了不少。
吞了苦藥後,她勉為其難地笑了笑,「瞧,沒事對不對?來,讓我來餵你吧。」
龍顓雖未拒絕,但也未答話。
蝶兒坐落在他的身側,小心翼翼地吹拂著手中的那碗藥。
她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在離碗一吋的上方眨動著,紅灩的朱唇嘟起吹拂著手中的碗,完好的半邊臉頰潔白明亮,白皙中透著粉潤的微紅,那姿態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
龍顓面對著那半邊臉龐,驚艷著這個醜女原是有如此姣美的臉蛋。
「小心燙口。」
蝶兒叮嚀著靠近他,再以碗就口地慢慢餵入龍顓的口中,他未回絕地讓她一口一口地餵著,心中詫異著習慣了女人服侍的他,怎麼會覺得此刻的感覺異常奇特?
是因她剛才以身試藥?
還是因她救了他一命?
抑或是她是個醜女?
他不禁暗自失笑,看慣了宮中艷麗的姿容,他竟然會覺得這個醜女的半面容顏更勝花嬌?
當龍顓陷於沉思間,蝶兒也趁此機會端詳他。
怎麼男人也能生得這般俊美無儔?
這合該是一張教任何女人見了都要為之傾心的俊顏,但卻散發著教人懼怕的威儀,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是那般的駭人。
他究竟是誰?
有著怎樣的身份?
又為何受了重傷?
太多太多的疑問在蝶兒心底盤繞,她終於忍不住地問:「為什麼會傷成這樣?是仇家嗎?」
龍顓臉色於瞬間巨變,眼底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靜,此刻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深層的怨恨由黑瞳中迸射出來,像柄利刃凌厲地刺向她。
蝶兒被他突來的轉變給駭住了,她說了什麼嗎?她只是關心啊,看顧了他三天三夜,難道連這也不能問?
「妳將我受傷的事告訴其他人了嗎?」他的大掌箝制住她的咽喉逼問。
「沒……沒有。」蝶兒困難地回著。
聽見她的回答後,龍顓冷凝的臉色才見緩和,他鬆了手後難得語含歉意地說:「我惹了一些麻煩,現在不便對姑娘細說,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脫離他的掌握後,蝶兒連吸幾口氣。
這人太可怕了,喜怒無常得很,前一秒鐘她還以為他就要了她的命,後一秒又斯文地令人以為剛剛只不過是她的幻覺。像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應該盡快送他離開才是。
於是她急急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你不便說就別說了吧,但你府上在哪?需要我為你去通報一聲嗎?」
「不用麻煩姑娘了,待我傷勢一好便會馬上離開。」龍顓馬上回絕。
「你……你還不想離開?」
龍顓怪異地瞧著蝶兒的反應。「我留在這兒,麻煩姑娘了嗎?」
「不,不是……是,是啦!」蝶兒心虛地瞧著他愈來愈難看的臉色,急急地解釋道:「我只是一個婢女,而這幾天也為你花了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