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拿著的是一根木簪子,雖然平凡無奇,但手工非常精細。
「喜歡嗎?」
她不語,只是流淚。
「喜歡就買下來。」
「不……」紀寒梅搖著頭放下簪子。
「為什麼?」宋春風覺得很奇怪。
「沒什麼,喜歡不一定要擁有。」她拉著宋春風的手。「我們再到處看看。」
「還看?」宋春風喃喃叨念著。他今天所逛的地方比這輩子加起來所走的路還多。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紀寒梅轉頭看向他。
「沒,我只是很高興看你臉上有了笑容。」不過可苦了他的雙腿。
紀寒梅又是盈盈一笑,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好不容易到了吃飯時間,宋春風為了讓他的兩條腿能歇息一下,硬拖著紀寒梅到飯館裡。
為了不讓她覺得無趣,他就說了些飯館裡職司的名稱讓她見識。
因為婦女外出的機會少之又少,更甭提上客棧、飯館這類的地方。
「這裡凡是賣下酒菜的廚子叫『茶飯量酒博士』,店裡年輕的跑堂叫『大伯』,那個腰間繫一條青花布手巾、頭上綰個高髻、專門替客人換湯斟酒的叫『竣糟』;另外那些不是飯館裡的人,統稱為『閒漢』,他們專替一些年輕的客人跑腿,如買東西、叫歌妓、取送東西之類的事。」
「原來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混口飯吃。」這些事她從來都不知道。
「在這兒混飯吃的還很多,像那一位,替客人換湯斟酒之餘還兼唱唱曲兒、拿些果子、香菜之類的,等於是幫酒樓、飯館招呼客人,等客人走了之後多少會拿到些銀兩,這種人就叫『廝波』。」
「你常來嗎?」紀寒梅好崇拜自己的相公。
「談生意時常都在飯館、酒樓,看洽談的對象,有時也約在妓女院。」他是故意說的,他想看看紀寒梅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妓女院裡頭是什麼樣子?」她很好奇為什麼男人會喜歡去那些地方。
「那裡就有些妓女。」他的嘴努了努。「不過是屬於比較低級的那一種,她們不等客人召喚,自動會送上門,這種妓女叫『陪客』,也叫『打酒坐』。還有一個人在那兒分發一些藥品、蘿蔔、果實之類的東西,別以為他是在做善事,其實他是不管你買不買,直接放在你桌上,客人不好意思,大多會掏錢買下,那叫『撒暫』。像這樣打酒客主意的人幾乎到處都是,所以有的酒樓不准這種人進去。」
宋春風叫了一大堆的吃食,有百味羹、旋索粉、兩熟紫蘇魚、燒臆子,不過紀寒梅心不在焉,心裡直想著妓院,所以食不知味。
「寒梅,回魂!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想……你這個相公好大的膽子,竟然帶著娘子拋頭露面。」其實她想的是另一件事,不過沒膽子說出口。
「我就是因為太不受道德規範,才會惹出那麼多的事情……」宋春風又傷感起來。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事情查清楚。」
☆ ☆ ☆
原本以為一切都會變得更美好,事實卻不然。
在他們出遊回來的第二天,紀寒梅就中毒了,幸好發現得早,經過大夫的醫治後,已經沒有大礙。
只不過一番折騰下來,紀寒梅原本就不算健壯的身子已經吃不消。
宋春風一直衣不解帶的陪在她身邊,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想起她咬著牙忍受腹中的絞痛,纖纖玉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身子一陣陣的哆嗦,就是不敢讓眼淚掉下來讓大家擔心的模樣,憐惜之情油然而生,讓他心疼不已。
他伸出手撫摸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頰。
紀寒梅感覺到臉頰有一股溫暖,那種幸福的感覺讓她睜開了眼。
「你終於醒了……」宋春風此刻的心情難以用筆墨形容。
當他得知紀寒梅中毒時,那份心痛遠勝過任何一次打擊,包括知道秋雨跳下斷崖時都沒這麼傷心。
「我還活著嗎?」看見他擔憂的臉,和貼在臉頰上溫熱的手掌,讓她升起期待的心情。
好奇怪的感覺。
記得當初自己還信誓旦旦在婆婆百年之後跟著婆婆到陰間報到,生生世世要跟著婆婆,怎麼現在反而留戀起人世?
一顆緊繃的心,因為紀寒梅的一句話而放鬆,他開懷大笑。「傻丫頭,你當然還活著,否則怎麼還能見到我?」
「對喔,你不可能因為我死了就到陰間來找我……」雖然她不會希望他這麼做,但總是有一點點非分之想。
「我是不會到陰間和你作伴,不過我會大鬧閻羅殿,吵著閻羅王放你回來。」宋春風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她驚愕的望著他,他是不是很委婉、很婉轉、很拐彎抹角的宣示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紀寒梅發現自己非常失態的一直盯著他看,蒼白的臉色迅速紅潤,喃喃的低語:「反正我又不是紅顏,老天大概還不至於嫉妒我,所以我一定不會薄命!」
宋春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轉移話題:「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
紀寒梅想了想,「沒吃什麼呀!只有一個丫環端來一碗蓮子湯。」
「蓮子湯?是誰煮的?」
她怎麼知道是誰煮的?
「只是吃壞肚子,做什麼緊張成那樣?」
「寒梅,你不是吃壞肚子,而是被下毒!」宋春風的神色凝重。
下毒?紀寒梅差點沒被嚇死。
誰的心眼這麼壞?突然,她的心中浮現王水媚歹毒的眼神,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會的,王水媚不會那麼歹毒的。
「怎麼了?你的臉色變得這麼難看?」宋春風擦掉她額際的冷汗。
「春風,別查了,這件事就算了,反正我的人還活蹦亂跳的,以後小心點就可以。」
「那怎麼行?」聽見她中毒之後,他便一路狂奔回來,看見她痛苦呻吟的模樣,當時他真希望那些痛能轉移到他的身上。
「春風,我求你。我敢斷言這件事絕對不是下人們做的,任誰都會猜出是誰做的,這樣讓她以後怎麼在宋家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