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全身的感官變得敏銳不已。
他是不是上樓去了?他會不會進房裡來找她?他離她有多近?紫欣緊張地轉著這些念頭,可是厚厚的長毛地毯吸去了他的腳步聲,她根本無從得到解答。甚至連進來的人是不是季拓宇也不能肯定,因為她不敢開門探看——
她怕,怕見到他帶著別人回來……
就在紫欣咬牙沉思的時候,房門突然砰地被打開。
她從床上驚跳起來,張大眸子與一瞼陰沉的季拓宇對視。
「該死的你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Ruby那老太婆是神志不清了嗎?」他暴吼。
「是我自己要住這間的!」聽他罵那胖女管家,紫欣忍不住為她辯白。
「這是傭人房。」
他的臉色更形難看。
「我知道。」
「那你搞什麼鬼——」
「這裡就夠好的了,反正我不過待一、二個晚上。」
他瞇起俊眸,向她走近,一股白蘭地的香味隨他的步伐向她襲來。
她開始感到恐懼,是因為拓宇臉上出現從未在她面前展露的暴戾。紫欣下意識地後退。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逼近,在紫欣措手不及時一把掐住她的手腕。「不兌現我給你的支票,不要我給你的錢,不住樓上的房間,你想證明什麼!?你以為這樣就表示你夠特別?我就永遠忘不了你嗎?」
「我沒想過……」
紫欣搖頭,面色蒼白,他的怒氣嚇著她了,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沒想過?」他冷嗤,飽含酒味的氣息噴拂在她耳畔。「你可真聰明,把一切都推得一千二淨,你明明是故意的!故意擺出那副清純專情的模樣,故意跑到我面前引誘我,故意讓我對你感到虧欠,故意擾亂我,讓我失控,不得不一直想到你,你是故意的……」
「我沒——」
紫欣那個「有」還來不及說,他的頭就重重靠在她的頸窩。
她怔住,「你醉了——」
彷彿在回應她的話般,他全身的力量消失。
她的胸口被他壓迫得難以喘息,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這令她臉紅的暖昧姿勢。紫欣試圖推開他,卻換來他不舒服的咕噥聲。
她不敢動了,怕驚醒他、怕造成他的不適。
今夜,她張著大眼無眠,想著這奇妙的一天;想他反覆無常的喜怒;想他莫名其妙的怒氣;也想他的溫柔;想他……
········
季拓宇在一種慵懶的、滿足的情緒中醒來,彷彿經過長途跋涉的旅人終於回到溫暖的家。睜開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如飛瀑般的烏絲在雪白的枕中散落的鮮明對比——
他的懷裡擁著沉睡的人兒。
忘了為何他會睡在她床上。昨夜在和Rose用餐的大半時間裡,他根本就心不在焉,無意識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白蘭地,他甚至無禮的丟下Rose獨自回家。
最後的記憶是,當他發現她居然睡在離他最遠的傭人房時的狂怒。他不記得自己對她吼了什麼,只感覺有一口悶氣梗在胸口,莫名地躁怒,沒來由地發火。
原因——傭人房根本不是她該待的地方,她應該在他的房裡、他的床上。
赫然發覺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他震驚的無以復加。
季拓宇像觸電般地放開擁抱她的手,彈跳起來,站在床畔,瞪視猶自安詳沉睡的那張純淨的臉龐。片刻,他毅然轉身,像逃避著什麼似地衝出室外。
·········
紫欣有好幾天都沒見到季拓宇。他總是在她睡著後才回來,而一早就又出去了,若不是女管家從他留下的換洗衣物判斷他有回來過,還真無法確定是否和他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這許多天。
她開始煩躁不安。
無所事事的待這麼久,他說要她簽的文件也沒有下落。
「不能再這樣待在這裡。」她喃喃自語。「太久不回去爸會擔心的。」
「Ruby,你知道怎麼才能找到季先生嗎?」紫欣問正在打掃屋子的女管家。
「先生?喔,他在二十五樓有自己的辦公室,您或許可以去那找。」
「謝謝。」
在問過確切的方向後,紫欣決定去找拓宇談清楚。
「情稍等一下,季先生現在有客人,我得替你通報一聲。」在他辦公室門口打扮人時得體的漂亮女秘書,客氣地對紫欣說。
「謝謝。」
紫欣惶惶地站在門口,既期待見到他,又感到無來由地緊張,用手抱緊了翻騰的胃。
門在此刻打開,季拓宇走了出來,只是他並未獨自一人,Rose正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沉下眉眼,沒錯過她眸中閃過的震驚和傷害。
紫欣很快逼自己回復。「我有事想找你。」她試著用穩定的聲音道。
「現在不行!」
他拒絕得乾脆。
撇下她,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擁著Rose走開。
紫欣只覺一股怒氣衝上腦門,她追上他們。
「那什麼時候!?你不能就這樣把我懸在這裡,我想回台灣!」
季拓宇繃著臉,紫欣無畏地回瞪他。
一旁的Rose忍不住出面打圓場。
「你是田小姐吧,我記得那天見過你。」她對紫欣一笑,仰頭對手拓宇說:「季,不如讓田小姐與我們共進午餐,你們有什麼事可以那時候聊,我不會介意她加入我們的。」
Rose儼然一副女朋友自居的口吻刺傷了紫欣,可她挺直的背脊,堅決不表露出任何情感。
「季,好嘛——」
Rose嬌聲道,她對紫欣眨眨眼。「沒問題的,走吧!我們一起去樓下的中國餐館,那裡菜色不錯。」
老實說,紫欣對Rose施予小惠的語氣感到反感,但她選擇隱忍住,今天,她一定要從季拓宇口中得到明確的答案,無論在什麼情況下。
午餐的氣氛是尷尬的,紫欣不知道季拓宇如何能置身在曾經是他妻子的女人和現任女朋友之間,還能吃得下東西,顯然他根本不把她的存在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