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笑著。「沒什麼了不得的事,一邊吃一邊說就可以了嘛!」她又取了一片肉到鍋裡。「我剛說到有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我和你一樣,都不喜歡你爹,只要你爹來,咱們師徒就站同一邊,有什麼事,我給你靠。咱們在你爹的面前奪下雪蓮,把他氣到死為止,你看這樣好嗎?」
「好!」褚追雲倒了兩杯溫熱的薄酒。
自從上次元月醉倒後,她便不碰烈酒了。元月持的理由很簡單,喝酒是為了快樂,既然醉酒不舒服,又何必喝烈酒呢!因此興起之時,也只以薄酒助興。褚追雲高舉酒杯。「師父,那咱們就乾了這杯,為師徒同一陣線而干,為百年一開的雪蓮而干,為氣死我爹而干。」
「乾杯!」四眸交替,兩隻酒杯清脆地擊出聲音。
溫熱的小屋裡正漾出淡淡的酒香。
第六章
元月和褚追雲朝北前進,約莫走了個把月。
雖說元月是師父,可在行程中,食衣住行反多由褚追雲為她張羅。她自幼離群索居,江湖閱歷雖有幾年,可人際應對不如褚追雲老練,這些路行來,在生活瑣事的處理方面,她越來越依賴褚追雲。
這天,他們錯過宿頭,只好在一座破廟過夜。
「師父,火生好了。」外頭飄了些雪,兩人身上有些涼濕,褚追雲一如往昔,先將火生好,叫著在外頭的元月。
「喔!」元月回頭進來,丟了一條手巾給用袖子拭臉的褚追雲。「這條還你,我方才用雪水洗過了。」
「謝了。」褚追雲接過來,擦了兩下。
她靠著火坐下,褚追雲拿出乾糧給她。「師父,就這個可以吃了,這裡沒鍋沒灶,又沒人家,否則就可以弄碗熱湯給你喝,這種天喝熱湯可舒服了。」
「不用了,太舒服不好。」元月接過來吃著。
褚追雲笑出來。「只聽過有人嫌不舒服,沒聽過有人嫌太舒服的。」
「褚追雲。」元月正色。
少有的嚴肅讓褚追雲有些不安。「怎麼了?」他溫言探問。
「收了你這個徒弟之後,日子舒服好過多了!」她靠近火,烤乾衣服上的水分。「若是以前,我和師父在一起時,這種情況根本不用烤火的。可現在衣服濕了,不烤火我反而覺得怪怪的。」她歎了口氣,瞅了褚追雲一眼。「這都是叫你給慣出來的。我在想若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招呼時,我可能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以前的日子。」
褚追雲眨也未眨眼地直視她。「師父你怎麼了?你向來不歎氣,也不發愁的,怎麼會去想以後的事?」
他伸手想摸元月的額頭,卻教元月給打掉。「我沒發燒。這還不是讓你給害的,相處久了,多少染了你的習氣,也學著你們讀書人什麼『有感而發』、『多愁善感』之類的。」她大口地啃著乾糧,用力地嚼著。
「這麼說,你還真是捨不得離開我?」褚追雲有些不敢相信,心頭輕飄飄地竊喜著,他還以為只有他一個人捨不下她,沒想到她會……
「就算是又怎麼樣?你那什麼表情?」元月瞟著他,塞進最後一口乾糧。
「沒事——」褚追雲凝視著她,眼底暖洋洋的。「人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咱們師徒要做一輩子的,不管是否能對上百招,我都會繼續照顧你的生活,繼續纏著你學武的。」
「真的?」元月的眼睛霎時晶燦,褚追雲的眼神亦跟著明亮起來。
「我就知道你也是好武的。」黑瞳燃燒得益發熾亮,可褚追雲的眼神卻是一暗,原來真正讓元月興奮的是——她重新燃起他對武學的喜好,說到底,元月對武學的熱愛,還是勝於一切的。
「雖說你是武學奇才,可若不是真心好武,你的功夫不會進步如此快速。不過,我之所以敢斷定你喜好武功,是因為這陣子你在練武時,眼神中自然放出的光彩,這有點難解釋,你能懂嗎?」說到起勁處,元月開始比手畫腳的。
見元月說得開心,褚追雲臉上也跟著浮出笑意。
他幹麼不快?不管讓元月開心的理由為何,只要她高興就好。
何況元月說的也是實情,他越來越喜歡武功,就像他越來越喜歡……她!
他笑看元月,溫柔的眼神,沉澱著情意。「我懂,怎麼會不懂?」我在你眼中看過許多回了……他不自覺地貼近她的容顏。
呼吸愈來愈困難了!元月大手一揮,別開他的頭。「那種眼神,和你此刻的眼神有點像啦,不過有點不大一樣,你現在的眼神……嗯,不知道,多了點怪怪的東西。」看得她心跳得慌。「褚追雲!你收斂點,不要隨便用這眼光盯著我。」
褚追雲大笑。「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他沒有叫她師父!
元月甩過頭。「誰說我怕了!」以前是真的不怕,不過漸漸的情形好像變了,那時任他怎麼看,也不會有什麼奇怪的反應,可最近被他這樣盯著瞧時,心跳常會失控,咚咚咚地亂撞,而呼吸也莫名急促著。
不管了!像是要一口氣吸進所有的空氣似的,元月打了個大呵欠。「褚連雲,我要睡覺了,你背過去吧!」
「好。」褚追雲轉了過去,兩人背靠著背。
元月閉上眼睛,慢慢地調勻呼吸,就在氣息好不容易平穩時,她倏地睜亮眼睛。「褚追雲!注意點,有四個人正朝這兒來。聽他們的腳步聲,急速而散亂,可能是被人追的,你小心些,別捲入無謂的紛爭中。」
褚追雲也張開了眼,他方才便察覺到不對勁,不過並非是因為聽到腳步聲,而是因為元月背靠著他時,動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元月嗤笑。「我這身本事,還有什麼好操心的?」她再度合上眼,喃喃道。「我擔心的是你哪!」
「什麼?」可惜她說得太小聲了,褚追雲沒聽清楚。
「沒事,繼續睡覺,有事的話,師父擔待。」元月傾靠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