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追雲從懷裡掏出一瓶藥。「您別不信,我從小跌打損傷慣了,抹上這藥,一下子就沒事了。老人家,我看您剛剛好像被揍了拳,快拿這藥揉揉,若不即時化淤行氣,等傷到筋骨臟腑,可就不好了。」將藥瓶塞給老婦。
「謝謝!公子您真是大好人。」接過藥瓶,老婦眼淚咕嚕地滾了下來。「若那時能早遇到像公子這樣的人,說不定……」
褚追雲拍著她的肩膀。「老人家別哭!別獎!」他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嗚、嗚、嗚……」老婦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褚追雲搖搖頭——女人總是這樣,越安慰她,她就越忍不住眼淚。
還好這幾年,他已經找到應付之道了——
他抽出方潔白的帕子。「嗯!嗯!嗯!」他將鼻子擤出了聲。
「公子!」老婦被這聲音吸引住了,轉過臉看著他。
褚追雲抖抖帕於,在老婦面前晃了晃。「老人家,說了不怕您笑,我最看不得人哭了,旁人一哭,我的心就酸了……」他說著,還語帶哽咽。
「我……我跟著難過啊!」他眼眶說紅就紅,翹起兩指細白的小指,按高了手帕遮住偏垂的頭。
老好瞠目結舌,止住了眼淚。「這……」年紀一把了,還沒遇到過男人這樣哭的。她初見這公子,英俊斯文的,怎麼會……說真格的,這……挺噁心的。可對待恩人,好像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她該說什麼才好呢?
褚追雲雖然遮住了臉,可露出來的肩膀,還不住顫動。
「嗯……」不過偏垂的俊勝,嘴角偷偷地上揚著。
褚追雲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個樣子有多噁心,他自己就在銅鏡前,瞧過好幾回了。當時他就想過,若是人們掉下來的雞皮疙瘩,可以換成錢的話,他早為自己賺得千頃良田,連幢華屋了。
元月摟緊雙臂,透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戰慄而起的雞皮疙瘩。
後悔啊!當初不該答應褚晏南,不該沾惹褚追雲,不該袖手旁觀,連方纔那口菜都不該吃的,她……她現在好想吐哪!
老婦張大的嘴,終於擠出完整的話。「公子,我不哭了,您……別難過了!」
褚追雲收起帕子。「喔,您不哭了?」他就知道這方法從來都是有效的。
元月打了個冷顫,從頭到尾,她都瞧得清楚,褚追雲犧牲形象,不過就是為了讓老婦不哭罷了!可她弄不懂,諸追雲怎麼會想出這種方法,若照她的性子,一劍橫了過去,看誰還敢再流一滴眼淚。
褚追雲對老婦露出個安撫的笑容。「您不哭就好了!您慢慢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替您盤算該如何才好。」
想起這事情,老婦又開始鼻酸,可她看了一眼褚追雲,連忙吸了口氣,忍住酸楚的感覺。「事情是這樣的,我那短命兒子死得早,就留下我媳婦和孫女。我那媳婦,人又乖又勤勞,可操勞過頭了。唉!生了場病,人就這麼死了。您不知道我那媳婦真的是很乖啊,她死的時候,我好傷心,和死了兒子的時候一樣傷心哪!可是您看看我也知道,我們實在太窮了,沒法子替她辦喪事啊!就在這時候,張家那兩名大爺,張天和張霸說是看我們家可憐,願意借筆錢讓我們辦喪事。起先哪,我也是不想和他們借錢,您說要是還不出來的話,那可怎麼辦?不過,他們說錢不用急著還也沒關係。」
老婦滔滔地說著,元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她不是不同情這名老婦,可這名老婦說話實在太沒重點,弄得她都快聽不下去了。
她將視線調回褚追雲身上,褚追雲從方才到現在,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的表情,他始終陪在老婦的身旁,偶爾拍拍老婦的背,以示安慰。
她注視著褚追雲的眼神,這才發現,原來那雙眼睛竟是如此溫柔和溫暖。
她別過頭,吸了口酒——那男人也沒那麼討人厭,最少他溫柔的眼神,挺好看的。這是第一次,她被褚追雲的目光吸引著。
過了好半天,老婦才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楚。
老婦欠了這兩人十兩,傾盡家產還了十幾兩。誰知兩人剝以重利,硬要老婦償還五十兩,今日一早,還擄去老婦十六歲的孫女小翠。老婦在街上守著他們經過,苦苦哀求不成,反而遭了一頓打。
「小翠被他們架了去,怕是……」說著說著,老婦又紅了眼睛。
「老人家別擔心,我有辦法替您解決這事。」褚追雲拍胸脯保證。
老婦打量他一身的衣服。「您要我還錢?」
褚連雲笑笑。「不!我是要替您討債。」
***
褚追雲發了豪語,倒勾起元月的好奇了,這男人要用什方法「討債」呢?
她一路尾隨褚連雲,只見他行色匆匆轉回「舞影館」,看他走了過去,元月便冷笑起來。她還以為這男人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看樣子是回去找葉慕豐來幫他解決這件事。
她靠著「舞影館」門外的樹,雙手環胸,等著褚追雲出來。
她轉轉脖子,弄不懂褚追雲到底在想什麼,大男人一個,不學武功,卻老賴在會武功人的身邊,真是不求上進。
聽到褚追雲的腳步聲,她立刻側身躲到樹後,只探出
頭,看著褚追雲步出「舞影館」,一瞧見褚追雲,她馬上張大了嘴——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臨敵無數,她從未嘗過何為「寒毛直豎」、「頭皮發麻」,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褚追雲竟然一身素衣,穿著女裝,扮成女子的樣態。
太可怕了!元月可以清楚地察覺,全身的毛髮正緊繃地豎起。
這種感覺是可怕,而不是噁心。
諸追雲並無濃妝艷抹,動作也非矯揉作態,略施脂粉的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許多,潔淨素雅的模樣,甚至可說是美若天仙。
如果是在尋常地方見到這樣一個女子,她必然會覺得驚艷。可她已經知道他是男人了,這種情形下,她只覺得驚心得令人窒息。可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