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話,玄冰雁泫然落淚。「他怎麼能說這話?」怎麼能啊?
他怎麼能永遠這樣溫慈仁善,永遠事事體貼,永遠事事為她想盡。
玄冰雁坐在床上,失神地怔望著眼前那朵玄墨色的花朵,伸手輕觸花瓣,幽幽地逸歎。「你怎麼能這樣啊?你的主人死了,你怎麼還能盛放得如此美麗?」
「王后。」屏風外候傳的數名宮女,出聲喚她。「您有什麼吩咐?」
玄冰雁起身。「把這盆花搬到外頭去吧。」
「是。」宮女們領了旨令,起身搬動花盆。
「小心點。」玄冰雁一邊叮嚀,一邊跟著她們步出。
「好漂亮的花哪。」宮女們忍不住讚歎,選定一個地方,暫且放下。「王后,這裡可好?」
「嗯……」玄冰雁專心地四顧盼著,後面突然撞上一堵胸膛。「啊。」
「王上。」宮女們跪下請安。
赤炎郎揮手讓她們退下。「雁兒,你怎麼會想到把這盆花搬出來?」他問。
玄冰雁只顧上下審視著花朵,並不回頭看他。「你在的地方,氣息惡濁,我怕花死得快。」
「王上就是這樣的人。」獨孤影低道。
「孤,我好想他。」玄冰雁滿臉珠淚。
獨孤影點頭,這世上只有他能明白,她這樣深沉的思念。
玄冰雁驀地抱住他,獨孤影身上微顫,她卻抱他抱得更緊,低聲啜泣。「孤,讓我抱著你吧,你身上有雲君的味道哪。」
獨孤影默默不動,用他溫暖的體溫,釋放她的悲傷,釋放她的思念。
「……」凌瑤茜剛好撞見這幕,趕緊掩口。
她原本是帶了點東西,要給玄冰雁嘗鮮,沒想到會撞見這幕。她呆呆地望著兩人,說不出話。
第六章
數日後,赤炎郎大舅凌飛宅第「相國府」。
凌瑤茜百無聊賴地坐在庭院樹枝上,晃蕩著兩腳,放目眺望。「咦?!」她眼前一亮,看見門口停了座轎子,和一匹馬。
下得馬來的剽猛男子,正是獨孤影。從她表哥那兒,她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果然如她所想,玄冰雁從轎子走出,兩人相偕叩門。門房知道玄冰雁的身份之後,趕緊放行。
凌瑤茜在樹上朗聲高叫。「表嫂,你怎麼會來呢?」
玄冰雁與她點頭,並沒說明來意,就隨著僕人往內行。
凌瑤茜趕緊自己跳下來。「等等我哪。」她下來得過猛,雙腳顛了下。沒察覺什麼異狀,她逕自起身,揮退了僕人,甜滋滋地笑著。「表嫂,你要做什麼,我帶你去,不是更好。」
還沒等玄冰雁說話,她便熱絡地拉著玄冰雁走,玄冰雁尚無隨她動身的念頭,兩相拉扯,她沒煞好步,啪地一聲,腳踝扭到。「啊!好疼喔……」
獨孤影看了一眼玄冰雁。玄冰雁拈勾一抹笑。「你幫她看看吧。」
獨孤影在她旁邊蹲下。「請脫鞋襪。」他的聲音平板,沒有一絲感情,眼底也像是只有她的腳踝,沒有她的人。
凌瑤茜微噘嘴,還是把鞋襪褪下。獨孤影握住她的腳踝,她原以為他這麼大的個子,人又無情,下手一定粗魯。沒想到,他真碰她的時候,動作竟十分輕柔。玉顏微微透紅。
獨孤影下了結論。「沒傷到骨頭,不過要先冷水或冰塊裹布敷著,不可推拿,情況會更嚴重。」
玄冰雁見狀說道:「你幫他處理,我自己去拜望相國。」
「不行,我得陪你。」獨孤影沒有絲毫猶豫,霍然丟下凌瑤茜站起。
「表嫂——」凌瑤茜倔強地站起來。「我才沒這麼嚴重呢,誰要這大塊頭陪著。」她瞪了獨孤影一眼,勉強地蹬跳前行。
玄冰雁沒有錯漏凌瑤茜姑娘家的表情,她忽地一笑。
凌瑤茜太過逞能,強行硬走,眉頭又皺了起來,不自覺地抽氣。
玄冰雁攀到地旁邊。「你這傷口沒處理,只會更嚴重,就算腳沒破,也要叫你白痛上好一陣子,還是讓他來處理吧。」
凌瑤茜嘟嘴,卻沒說不要。
玄冰雁轉頭對著獨孤影。「這是相國府,我不會出事的,你就放心地陪她吧。」
「嗯。」獨孤影領命,朝凌瑤茜說道:「公主,容屬下冒犯了。」
凌瑤茜沒會意過來,便讓獨孤影一把抱起。
「喂!」凌瑤茜面泛嬌紅,嚷了起來。「誰答應讓你抱著了?」
獨孤影一板一眼地說:「公主,很抱歉,你沒得選擇。你太矮了,沒有辦法攀勾著我。」
「你……」凌瑤茜氣結,小臉脹紅。
玄冰雁逸笑。「好好照顧公主。」說完,催著獨孤影離去,自己則往相國府的廳堂走去。
凌飛早在大廳中等她,見她來了,旋及叩首請安。「微臣叩見王后娘娘。」
玄冰雁拉起他。「怎敢擔相國大禮。」
凌飛請她坐下,請自為她奉上一杯茶。「聽小女說,舍弟的事情,多虧王后寬宥,他才得以死裡逃生。若非您高抬貴手,這件事情王上不會以小人構陷、查無實證為由,放舍弟回府。您對舍弟是再造之恩,微臣本當親自拜謝才是,又怕此時拜訪,徒惹人口舌,又招話柄——這才遲遲未入宮,還請王后見諒。」
玄冰雁收斂起算計的眼眸,微放一抹笑。「相國切莫這麼說,玄冰雁擔待不起。從我入宮以來,為朝內上下添了不少麻煩,都是相國在處理,這一點,我都還沒親自道謝呢。」
她雙手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凌飛一杯。
「王后言重,王后言重。」凌飛趕緊舉杯回敬,低頭啜了口茶,暗暗斟酌玄冰雁話裡的意思。照理說,他對她的敵意,應該不像凌寬一樣明顯才是,她這麼說,用意為何呢?
玄冰雁一笑。「相國,我做了什麼事情,別人又是如何看待我,我自己是最清楚的。」
「咳!咳!」凌飛險些嗆到,脹紅的老臉擠出笑。「王后說笑了,說笑了。」
「怎麼會是說笑?」玄冰雁勾動唇角。「若不是我知道太中大夫這次派人刺殺,乃是出於公忠體國之心,又怎會為他求情。」她話鋒一轉。「不過,相國大人,恕我不客氣地問一句——太中大夫可曾得罪過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