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嘍囉點頭,退到旁邊。就他想,只要好好盯住這兩人,也算是盡了本分,沒必要多惹麻煩。
祝發財從小嘍囉身上,怒收了視線,轉看著鄭恭喜。表哥,我聽說刁六把聘禮交給你了,你什麼時候要啟程呢?
過兩天一早,我便要走了。
這麼快?祝發財吃了一驚,忙問:那你什麼時候會來看我?其實她的意思是問他,這兩天之內,何時要帶她走。
鄭恭喜拍拍她的頭。這兩天我要忙的事情很多,怕沒時間去看你了。
祝發財的眉擰了。連看都不來看我,還說不會丟下我。
鄭恭喜一笑,再度拉起她的手。你在這裡,我還是會回來的。悄悄地用手指在她的手心比劃著溜走的動作。
祝發財眼眸一亮,直勾勾地對著他。
鄭恭喜又笑。我走的那天就不要來送我了。
祝發財反手,一樣偷偷地在他手心比劃著溜走。你這麼丟下我,你走的那天,我也不要去送了。
祝發財與他眉眼相對,手指互比著暗語,想確定他的意思,是不是說他走的那天,他會偷溜回來帶她走。
鄭恭喜緊緊握住她的手,明白地肯定了她的猜測。
視發財眼梢逸出笑意,不多久,眉頭又堆皺。
她心頭才想,鄭恭喜嘴上就說:不要再怨表哥了。表哥已經說了,就是走了也不會丟下你啊。送了聘禮,總還是會回來的。好在,大王是'打燈寵'都找不到的好妹婿,他會好好照顧你這一生的。
祝發財抬眸,拋了記疑惑的眼神。我也知道,大王是'打燈籠'都找不到的夫婿。說到打燈籠三個字,她眼睛刻意地眨起。
就她猜,只有晚上才有必要打燈籠。所以鄭恭喜是在向她暗示,當天他們就約在夜裡相會。
鄭恭喜放開滿臉的笑。你明白就好。
祝發財眉心的緊繃,終於緩了,她輕笑問道:表哥,你許久沒到我家。我家的路,你還認得嗎?說來讓我聽聽,我好確定,你不是個糊塗人。
他們暗自約定了日期、時間,就差地點了。她這麼問,其實是問約在何地。
鄭恭喜笑道:你真當我是糊塗人嗎?你家裡的一景一物,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村子的入口處,有一條溪,小時候,我們常在那兒烤蕃薯的。
祝發財笑道:你記得就好。她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她約在上次吃蕃薯的那塊石頭旁。
祝發財再叮囑:這趟你要送的,可是我的聘禮,千千萬萬不能掉。她說的是反話,要他怎麼也不能收下那聘禮。暗自,總要想法子還給刁六。
鄭恭喜勾唇。這點我曉得。
祝發財微曬。曉得就好。
兩人互換笑容,就是旁人在場,他們也是不怕。
那笑容、那話語,只有他們相交多年,才能彼此瞭然,旁人怎麼也無法窺穿看透的。
***
兩天後,入夜,一名嘍囉守在祝發財門口。
刁六步來,問道:祝姑娘今天還好嗎?
還好。嘍囉點頭。只是她表哥今天剛走,她心情好像不大好,悶不吭聲,只想睡覺,不讓我們打擾。
刁六揮手。你下去吧!
他開門,走進屋內,就見祝發財蒙頭沉睡。他走到旁邊,輕輕拍著床頭,小聲地說:你表哥都走了,你就死心吧!
見祝發財不說話,他又說道:不要再跟我生氣,我們就要做夫妻了,我會好好地待你。
他探手想要碰她肩頭,卻發現不對,他眉頭一揚,翻掀開被子。
被子裡面裹的還是另一層的棉被。
刁六一喝。來人啊!一拍,床震搖了起來。
林中,就著月色,鄭恭喜拉著祝發財逃跑。
夜奔,並不容易。月色胺隴,樹影深重,就是他已經把路都摸熟,腳程還是難以施展。
祝發財眉心忽地一緊,猛地回頭。
怎麼了?鄭恭喜停了下來。
我好像聽到刁六的聲音。視發財不安地說,她轉頭探看,面色透著蒼白。
鄭恭喜停了腳步,隱隱聽得吆喝聲,他極目望去,遠處點點火炬,猶似憤怒赤紅的鬼目。
別擔心,我們還來得及逃開的。鄭恭喜安慰她。
可是我的胃犯疼,跑不動了。祝發財眉頭深鎖不開,脫開他的手,半撐靠在樹邊。
沒關係,我先帶你躲到洞裡。鄭恭喜背起她,就往小徑匿去。
踏過一堆雜草,兩人躲伏在一處隱密的山洞。
先躲在這裡吧。鄭恭喜把視發財放下。
祝發財背靠牆坐下,放下手邊的包袱,扯開一抹笑。這山裡,哪裡有洞、哪裡藏窟、哪裡通路,他們豈會不曉得,我們在這裡,能窩多久呢?
鄭恭喜蹲在她前面,用袖子輕擦她額上的汗。那就再說了。
怎麼能再說?祝發財拉住他的手。刁六若是追上,你就死定了,別管我了,你先走吧,免得受我拖累。
說那什麼話?鄭恭喜皺眉。我若怕你連累,怎麼會回來呢?你休息就是,別說這喪氣的話。
祝發財閉上眼睛,她的胃絞痛得厲害,絞得她額上不斷冒汗,心裡不斷發慌。隱隱地,她聽到狗吠狼嘯的聲音,心裡更是不安。鄭恭喜。她張開眼,從懷裡拿出她那半張地圖。我說真的,你拿著地圖跑走吧。
祝發財。鄭恭喜拉下臉。我要生氣了。
祝發財軟軟地追了抹笑。我是真心要給你地圖,你氣什麼氣?我是真心不願拉你陷在危險中,你氣什麼氣?
地圖我們一起分,有福同享。危難我們一起擔,有禍同當。鄭恭喜胸腔吐出一口悶氣。我氣你,看輕了我。
洞內,他們陷入岑寂,洞外狗吠四起,咆哮不斷,捕捉的聲響逼得更近。
別嘔氣,快逃吧!祝發財拉住他的手,泛熱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他。我看你的安危是勝過我自己的下半輩子,絕不是看輕了你。
聽她這麼說,他心底一動,輕輕環住她,下頦抵著她的肩膀。祝發財沒有推開他,手悄悄地圈上他。
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從沒聽她說出口啊!
不枉多年的等待,現在,他總算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