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真人」掀眉,—一數落他的罪狀。「你私放人犯,不告而走,有違門規,此罪之一也。史絳霄為『江湖酒怪』之一,聲名狼藉,與我正道素不相合,你竟與她同出同進,招搖過市,此種行徑,有敗門風,此罪之二也。今日罰你,你可心服?」
荊英不作任何抗辯,只言:「願領責罰。」
「好。」「玉虛真人」下令。「『武當七子』餘下六人聽令,給我重重的打。」
「是。」眾人領命,押下荊英。兩人扣他雙手,兩人按他雙腳,另兩人手持棍棒,朝他身上打去。
由於荊英乃是七子之首,餘下六人都是他同們師弟,因此他們下手時,自然而然就軟了幾分。
「玉虛真人」沉聲。「我說的是重重的打,你們聽不明白嗎?」
「是。」執刑的兩人,只得狠狠重打。
啪啪啪的聲音,響得眾人心驚,荊英雖是練武的人,卻也被打得皮開肉綻了。
他趴在地上,咬緊了牙,眉頭抽了幾下,卻連一聲疼也沒逸出。
倒是打他的人,已經打到手軟,兩人互看了一眼,丟了棍棒,跪了下來。「求玉虛師父饒了大師兄吧。」
其他四人也都跪下,為荊英求情。「求玉虛師父饒命。」
「大膽!」「玉虛真人」面色一沉。「你們這是造反了嗎?」
「師弟。」在旁沉默許久的掌門人——「玄陽真人」,這時也出聲了。「英兒雖是與史絳霄一道,但這一路上也沒生出什麼是非,敗壞我武當名聲,你就從寬處置吧。」
「玉虛真人」看著掌門,冷然說道:「他荊英身為武當首席弟子,一舉一動,理應為他人表率。今日師弟若是縱容,只怕明日無以服眾。」
「玉虛真人」這話,當場給了掌門難看,掌門不發一語,只是與他對望。
「玉虛真人」收了視線,抱拳為禮。「教不嚴,師之情,師弟願與荊英一併承受重罰。」
「師弟,言重了。」掌門牽了一抹笑。「你職司戒律,下手輕重,自是由你拿捏,我不過問就是了。」
「謝掌門授權。」「玉虛真人」揚了笑,以腳踢起棍棒,一手抓起,亂棍打下。
他下手極狠,所有的人俱是面色發白,別過頭去。
荊英一口氣喘不過,昏厥過去。
「玉虛真人」扔了棍棒,招人朝著荊英潑了一盆水,荊英身上一抖,自冷顫中醒了起來。
「玉虛真人」問道:「往後你還敢再犯嗎?」
荊英抬眸看著他,目中有幾分癡傻,無意識地搖頭。
不會,不會後悔的。要是讓他再為史絳霄而招了一場痛打,他也不會後悔的。
「玉虛真人」看他神色不對,暗察有異,揮手說道:「把他拖下去吧。」
「大師兄。」其他人趕緊攙住荊英。
荊英卻是只跪不起,喚了一聲。「玉虛師父。」
「玉虛真人」皺眉。「你還有什麼事嗎?」
荊英抱拳。「弟子自知罪孽深重……雖是重罰……仍不能贖……願自請關閉於後山之中……以滌一身罪孽。」他身體虛弱,心神渙散,可是這句話,卻說得有條不紊,彷彿這句話在他心中已經盤算了許久。
掌門看得出他必是鐵了心,才會這麼說。也不阻止他,只是蹲在他的面前,溫聲說道:「荊英,你自己是打算關多久呢?」
荊英抽回渺遠的神思,吐道:「罪有多重,便關多久。」
「荒唐、荒唐!這是什麼話啊。」「玉虛真人」怒眉咆哮。「荊英既是你自求的,你就給我認了。來人啊,把他給我拖到後山去。」
「謝師父成全。」聽「玉虛真人」這樣吩咐,荊英竟是一笑。
眾人看他此時竟是笑了,只覺得脊柱不斷冒冷。
荊英怎麼了?這是所有人放在心頭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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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昏暗,荊英關在石洞之中,週身發冷,他背部皮肉已爛,只能用前胸貼抵著石壁,假寐片刻。
「荊英。」有人進到裡面,喚了他一聲。
荊英抬頭一看,有些吃驚地叫道:「玉虛師父。」
「玉虛真人」拿了一張被子環住他。「師父今天的下手確實是重了,你莫要怪師父。」他語中多見真誠,確實無虛。
「徒兒不敢。」荊英心中一陣感動,又憶起以往他對自己諸多教誨,眼中竟泛出水光。
「英兒。」「玉虛真人」看著他,長歎一聲。「你資質好,悟性高,品行佳,師父一向都很看重你的,你千萬不要因貪圖美色,而誤了修行。古人早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色字頭上一把刀』,你一定要戒之在色啊。當年你師祖也是這樣告誡我的,為了他一句話,我這一輩子不碰女人,一輩子啊!」這些話,他自肺腑說出,洞中嗡嗡地迴響著那三個沉重的字——一輩子。
荊英聽他這麼一說,低下頭來,喃喃地說道:「徒兒有負師父期許。」
「玉虛真人」神情一轉,掐住他的肩頭。「你可是破了色戒?」
荊英腦中浮出史絳霄的麗容艷色。那晚他雖是神智不清,可依稀記得與她的耳鬢廝磨,與她的纏綿親呢。他騙不了自己,他心底有著害怕,害怕與她如何;可是他心底又藏著渴望,渴望與她如何。事實便是,他對她動心、動情、動欲。徹底沉淪在深情媚意中,情慾糾纏裡。
「史絳霄那妖女,對你做了什麼事情?」「玉虛真人」聲音陡高。
荊英霍地抬頭。「徒弟懇請師父莫這樣說她。」
「她勾引你,對不對?」「玉虛真人」神情趨於激動。
「沒有。」荊英堅定地搖頭。他清楚,他與史絳霄是兩情相悅,無關乎她的勾引,他早已情動。
「騙人,那妖女姿色無雙,媚態萬千,分明是個孤媚男子的女人,怎麼可能不勾引你?」「玉虛真人」每一句話,都將史絳霄說得難聽。
荊英揚眉。「師父這樣說她,有失公允。」
「你這是在替她說話了?!」「玉虛真人」掐著荊英的手,不自覺地用力。「你與她之間,必然有過苟且之事,對不對?說,你們是不是牽過手了,是不是碰過嘴了,是不是……」他不斷逼問,目光異常炯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