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自願就死,那就表示你認了這罪。倘若是你有錯,失手誤殺玉虛師父,我願意同你共赴幽冥,為玉虛師父償命;可是要是你沒有錯,那就不能認這罪,不能任人宰殺。」
他當著眾人面前,要為史絳霄說話,要為史絳霄澄清。
他這麼做固然是對史絳霄的情,也是為一腔的義氣。什麼是公理、什麼是正道?他心中自有秤量,為情、為義,他無能反顧。
「孽徒!」「玄陽真人」惱怒不已,劍鋒冷貼上他。
荊英單手幻出,扣上「玄陽真人」的手,側開他的劍勢,縱身掠出。
他雖是師出武當,但是荊、雲兩家都是武林世家,秘答絕招俱是不少,他自幼勤於武學,常有機會接觸其間深奧之理,兼以服食過百煉丹藥,功夫實已至爐火純青。
「玄陽真人」一時之間,未想到他會出手,讓他這麼掠開,臉面盡失,氣得已然發抖。「好好。你武功這樣高妙,難怪年紀輕輕就能揚名武林了。」
「師父。」荊英見「玄陽真人」失了顏面,心中歉意油然而生。「玄陽真人」曾盡心教養過他,待他又是甚好,弄到這樣地步,他心中比刀割還難受。
「不要叫我!」「玄陽真人」拂袖。
荊英看著他,眼中忽地一熱,雙膝一跪。「徒兒自幼在『武當山』長成,與自家父母,聚少離多,全憑師父栽培,才有今日成就。在徒兒心中,『武當山』已是徒兒的家了。眾位師父的恩情,徒兒放在心中,片刻不敢或忘。若有一天,要徒兒為武當人刀山油鍋,徒兒絕不推托,只是今日之事,徒兒必須有所抉、有所為,只能辜負諸位師長了。」
他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站了起來。
眾人見他說得真誠,心中慨歎無數。「英兒,你要是即時醒悟的話,我們怎麼會與你計較。」輩分高的一輩,已然開口。
其他師弟紛紛勸說。「大師兄,跟掌門好好道歉,一切就沒事了。」
荊英環視眾人,忍下眼中的酸熱,朗聲說道:「師父、眾位師兄弟,請恕荊英負了師門重恩。」他當著眾人的面,脫下一身道袍,向外一扔。「從此之後,『武當山』再無荊英這人。」
「眾位師兄弟,請。」他抱拳為禮,拳一出,格開扣壓住史絳霄的道人。劍一挽,挑斷史絳霄雙手的繩子。
他這動作已經宣佈,為了史絳霄,他將與「武當山」為敵。
「玄陽真人」沉聲。「給我拿下這兩人。」
荊英拉起史絳霄,掠出靈堂。他雖是要與武當為敵,心中對武當仍是有情。是以不願在靈堂動手,擾亂亡者。
「休想逃!」「玄陽真人」持劍追出,其他的人,面面相覷,略有遲疑。
一來,他們有些動搖,懷疑史絳霄所說的話,或許真的不全為假。
二來,荊英在武當人緣甚好,要他們擒抓他,他們總是難以下手。
不過,眼下這情勢,也是不容他們多思,遲疑一會兒後,他們也是追出。
一直為荊英端飯送菜的小道士,眼見情勢不對,急中生智,趁著混亂的時候,往馬房衝去。他記得史絳霄曾經留下一匹馬,一位師見和他說過,那馬奔得飛快,說不定,這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荊英和史絳霄被眾人團團圍住。「玄陽真人」鐵了心,要抓拿荊英和史絳霄,因此一出手,便是凌厲的絕招。
其他人雖是敷衍出招,不過人多為勝,荊英和史絳霄一時想要脫身,確實不容易。
就在這時,傳出一匹馬的嘶嗚。
史絳霄一聽,心中大喜,手指放在口中,吹出響聲,與馬匹互應。
馬匹頓時飛跨,奔衝入人群之中,引起人群一陣慌亂。
荊英和史絳霄互看一眼,旋飛上馬。史絳霄一扯馬轡,雙腿夾緊馬腹,喝道:「駕!」馬如生翅,遁遠而去。
「玄陽真人」飛身奔向神駒,眼看就要追上,荊英忽地凌空,一瞬時,馬奔得更快,將「玄陽真人」拋開,荊英才再度躍回馬背上。
「玄陽真人」眼見已經追不到,恨聲吩咐道:「廣發武林帖,邀集武林同道,全力追緝妖女孽徒。」
他從沒想過,一個「武當山」竟因為一個女子,起了這麼大的風波;更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與愛徒為敵。忽然想起「英雄難過美人關」之說,他更覺得當年他師父的教訓,確實為至理。
BBB
荊英和史絳霄奔了許久,才在一條小溪旁,歇了下來。史繹霄將馬牽到溪旁飲水,自己也是捧了一口溪水,咕嚕地吞了口。
她閉上眼,嘩啦地潑了一臉水,忽然感到有一方帕子貼上臉。
她張眼,對上荊英的笑容。荊英掏出帕子,細細地為她擦臉。「你受了不少的苦。」看著她的面容,他溫柔的眼神,有不捨、有心疼,還有護守的決心。
「這些都過了。」她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若是苦難可以換來相守,那一切都值得。」
荊英笑起,神態竟露出些微的靦腆。
史絳霄燦放嬌笑。「剛剛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說出那些話,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害羞了。」
荊英看著她,手心微微溽出汗。「我也沒想過,我會說這樣的話。」
「你說的話,你做的事,也是我不曾想到的。」史絳霄突然斂起笑容。「只是往後你再不能回武當了。雖然說,我一直想要你離開武當的,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唉,如果不是橫出玉虛老道的事情,就算你離開武當,也不至於弄到和他們翻臉的地步。」
提到「玉虛真人」,荊英突地不說話了,陷入思索之中。
史絳霄睜大眼看他。「你後悔了嗎?」
荊英抬眸,趕緊澄清。「當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玉虛師父何以會變得如此?」
「我也不知道。」史絳霄聳肩,蔑撒了唇。「也許是這老道平素修持過苛,一旦遇到心魔,便無能克服吧。」語氣之間,儘是不齒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