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仰頭。視線兜轉在兩人中。「好!那你們兩人吃吧!」
背轉過,腳又扭到,她眉頭頓縮。
「沒事吧?」戰雲飛和沈寒天立刻蹲身探看她的腳傷,兩人動作幾乎一致。
「沒事!」可綠袖只對其中一人露笑,那人是戰雲飛。而不是沈寒天。
沈寒天刷地起身。「沒事就好!」他臉色奇差,凍雪結霜。「我知道了,該吃這頓的是你們兩人。」拂袖轉身,甩開大門,門搖搖晃晃,來迴盪了兩圈。
「寒天……」綠袖的聲音,飄飄地在門邊迴旋。
戰雲飛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把門關上,落上綠袖微弱的歎息。
第八章
戰雲飛轉頭,和綠袖目光相接,綠袖擠出個笑。「戰公子想吃些什麼?看你的樣子,也還沒吃過。」
戰雲飛看上去只比沈寒天好些,想來他奔走一夜,也夠焦心的。
他走回桌邊,「綠姑娘隨便弄,我隨便吃。」
綠袖夾了點菜,放人他的碗中,本來想說些什麼卻還是靜默下來。
她舉著筷子,盯了桌上半晌,目光不自覺地瞟到門口。
戰雲飛沒動筷子,望著她,「沒胃口?!」
綠袖點頭,不過卻舀上碗湯。「是有些吃不下,可不吃也是不行的。」殘留的熱氣蒸熏到她臉上,美目潤出濕涼的水氣。
她兩手捧湯,湯只沾唇,便放下碗。「戰公子,有件事我想同你說。」
「我還在想,你何時要告訴我?」戰雲飛為綠袖斟上一小杯酒。
「謝謝。」綠袖接過來,一口仰盡,脫口。「我可能快死了,最多再拖上半年、一年吧--」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嘴角微漾。「說出來好多了!」兩道涼濕從臉頰淌下。
「這……是怎麼回事?」
綠袖以手拭去眼淚。「也沒什麼--」吸吸氣,讓自己恢復平穩。「我……」
她雙手握緊,指頭壓得泛白。「我的心臟自娘胎出來便有病,這一年才開始發病。
我娘也是這樣的,她曾告訴我,發病後,大概活不上兩年。」
「這……這怎麼可能,你娘朱彤夫人不是『神醫門』唯一傳人,『神醫門』
響譽江湖近百年,怎麼會……」
看戰雲飛震驚的樣子,綠袖反而平靜許多,還喝上口熱湯。「『久病成良醫』,先祖醫術之所以精深,乃因世代都傳有怪病。無奈醫者醫人,卻難自醫。這就是為什麼『神醫門』人丁日衰的原因。」
「那……你師弟不是小神醫,他……」
綠袖一笑。「他怎麼會有法子,他醫術遠不及我。寒天好武不好醫,若不是我盯著他,怕他醫術難有所成。我叫他學醫,一來是想讓『神醫門』的醫術後傳。
我『神醫門』雖然無法自醫,可還有幾分救人的本事。二來是為寒天好,他愛在江湖行走,難免樹敵,行醫救人,對他會有好處的。」
「你……你都這樣了,怎地處處想的還是別人。」戰雲飛心疼他說不出話,他別過頭,雙手握緊,就怕捨不得地想把她攬入懷中。
「我雖沒救過幾人,可也還是學醫的人,多少得把別人放在心頭。」綠袖的聲音在他耳畔輕柔地吐著,她掰開他的手,衝他露笑,不一會兒把碗交在他的手上。「要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臉色這麼難看做什麼?吃飯哪,不吃是想餓死啊!那我和寒天,不真白救你了!」
他對她的好,夠叫她記懷了。「告訴你不是要你難受,是誠心求你幫忙。」
戰雲飛把碗放在桌上。「沒什麼求不求的,你開口,我沒有不答應的。」
「謝謝。」綠袖探手,想握住他的手,卻還是斂回,只以笑容示謝。「我想請你每天來看我。」
戰雲飛搖頭一笑。「你不說,我也會每天來的。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嗎?這和方才氣走沉少俠有關嗎?」
綠袖半垂頭,臉上隱隱泛紅。「你……你看得出來,我和寒天……他……我……這次過後……我才知道,我們的感情和往昔有些不同了,我不想讓他再陷下去,只好出下策,請你幫我氣走他。不過,今天氣走他,明、後天他還是會來看我的,到時我拿你當擋箭牌,讓他對我死心。」
她轉眸凝望戰雲飛,「這請求有些過分,你若不答應,我再想別的法子,絕不讓你為難。」美目瀲灩,波光流轉,教戰雲飛看了心軟。
他起身背對綠袖。「我本來就允諾你,絕無食言之理。可有件事,我倒是反過來求你,別再用那眼神看我,否則你本要我替你擋沈寒天的火,卻惹得我自己燒你一把就不好了。」
綠袖看著戰雲飛的背影,臉燒出一片紅。「戰公子說笑了,綠袖又不是什麼傾國佳人,怎麼會……」她支支吾吾,話聲細不可聞。
「別不相信,你有自己的動人之處。」戰雲飛還真沒轉過來看她。「最少我是真心欣賞你的靈透--咱騎馬出去之前,你不看著勤叔,他的確有鬼。」
「這火是他放的吧?!」綠袖揣測。
「嗯。」戰雲飛回頭。「他來大半年,我們也沒瞧出問題,綠姑娘竟然能看出端倪,實在令人欽佩!」
綠袖靦腆笑著:「戰公子是過獎了,家父生前對易容術頗有研究,耳儒目染下,我多少有些興趣。」綠袖這是客氣之說,她年紀雖輕,可對易容術研究之精,只怕無人出其左右。「我只是覺得他的臉部有些古怪,仔細回想,才知道是易容過。不過此人手法高妙,很難找出破綻的。他現在……」
「東窗事發後,他便服毒自盡了,萼華他們還在查他的底細。這人沒落在我手底,算他好運!」戰雲飛恨聲道。
「他想置你於死,莫怪你惱。」
「錯了!想殺我的人多了,這沒什麼。壞在他不該放火,教你們虛驚,讓我擔心,還讓我……」戰雲飛眼底燃出火焰。
「人現在不都平安了……」綠袖有意為他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