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悠悠轉身,他也如影隨形跟在後面,綠袖不察有異。「聽說寒天這幾仗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打得人心驚。雖說他爭氣露臉,好不容易才奪下這盟主之位,可我只要想到他位居至尊,就不免要為他擔心,江湖詭譎,明爭暗鬥。往後,我不在他身邊,他一個人要應付這麼多事……不容易哪!」她輕歎。
親耳聽她這般掛懷自己,沈寒天心頭窩得暖熱。
綠袖當然不知,逕自坐了下來。「瞧我叨念,說來說去都是寒天的事。咦!
你怎麼不坐下,是不是不開心,我淨說著寒天?」為他挪開一張椅子。
沈寒天笑道:「不是!當然不是!」
「寒天?!」綠袖猛回頭,只見沈寒天逸出滿臉的笑。
「啊!」綠袖還來不及反應,便讓他不由分說地抱起。
沈寒天盈握綠袖柳腰,旋身飛轉。「師姊!師姊!」她害他念得苦,一不練功,滿腦都是她的影。好不容易才握在手中,絕不讓她溜走了。
「放我下來!」她頭暈,已分不清南北。
「好!」沈寒天輕放下她,可仍把她攬在懷中。「你臉色好難看。」這次看到師姊,面容較以往清瘦蒼白。
「你的臉也好不到哪去!」頭暈目眩,綠袖由著自己賴在他懷裡,手指勾劃他臉上新添的疤。「你是怎麼打的,弄成這樣?若爹知道你傷了臉,他鐵定不高興。」他這樣,教她看了揪心。
「不會的--」沈寒天俊臉帶笑。「他知道我是為你受傷的,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不高興。」看著她的目光熱切的人。
「什麼為我受傷?」綠袖心頭猛跳,卻只斜睇他一眼。「老說這種不正經的話?」想從他懷裡鑽出。「不是說你變得沉穩,怎地比以往輕浮?」
沈寒天卻故意使勁,兩手環圈住她。「那是因為我懷裡的人是你啊!」
「什麼鬼話?」綠袖扭動幾下,掙不出來,臉微微泛紅。「快放手哪!教雲飛見了不好。」他身上的氣息毫不閃躲,直逼她而來,其中明顯透出危險的訊息,叫她心煩意亂。
「他不會過來的。」沈寒天鉗著不放。
聽沈寒天說得篤定,又看他舉止反常,綠袖腦中閃過。「雲飛告訴你了?」
秀眉高蹙,語氣是少見的不悅。
「師姊!不能怪他。他是想成全我們。其實這事我早該發覺不對。那天在破廟,我診你心脈,便察有異……」
綠袖冷冷頂他。「你這是後見之明,顯然醫術不精。」狠踩沈寒天一腳,他冷不防吃疼,手自然松下,讓綠袖乘機扳開。
沈寒天抱腳而跳。「呼!呼!痛啊!痛啊!」眉眼鼻皺成一團,形容滑稽,再沒半分俊樣。
綠袖忍不住噗哧而笑,瞧他眼底閃過的光亮,她才又板起臉。
「師姊!」知她心頭不再惱火,他與她商量。「我雖醫術不精,可好歹也號稱」小神醫「,說不定有機會想出……」
「小神醫?!」綠袖瞟眼睇視。「那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神醫我見多了,小神醫我還不看在眼底。你可曉得我為何瞞你,因為告訴你也無用。莫說你的醫術比不上爹娘,就連我,你也是遠遠不及。『神醫門』百來年都治不好的病,你有什麼能耐?」知他心高氣做,她故意以言語激他。
出乎意外,沈寒天不為所動。「就算自不量力,我也不能不試。」
他鐵了心,不管她如何激他、氣他,他都要忍她、讓她。因為--他愛她!
他趨步接近她。「咱們回『彤霞山』找看看,醫書這麼多,仔細地瞧,認真地找。總有機會,找到記載你身上怪病的資料。若真找不到,若……你有不測。
至少我能為你收屍送終,掃墳祭祀。咱們是最親近的人,若你死了,也要讓我親手埋了你,守在你的墳旁,三不五時替你換換花,陪你說說話。等我百年之後,托個人將我埋在你旁邊,陪你到最後,永不叫你孤獨一人。」
他是認真的,已決定與她禍福同命,生死同穴。
最親近的人……綠袖差點要動心,可她沒,只是往後退著。「寒天,你這麼說我很感動。可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武林盟主,統御江湖,日理萬機,拿什麼氣力時間陪我找書,為我看病,更別說替我收屍顧墳了。」
沈寒天朝她柔聲笑著:「所以我決定不要當盟主了。」
他不要在她生命的最終缺席,早許過諾,要一生陪她。
「你……」綠袖拂袖轉身。「你衝動、你糊塗、你太任性了!」她真的沒想到,他如此決絕。
「對!我任性!」沈寒天走到她身後,輕聲低訴。「可你向來不都由著我任性。以前,我惹了天大麻煩,你也不計較。我觸怒師父,你幫我。我參加武林大會,你陪我。我執意獨闖『無忌門』,你也順我。這麼多次,你都讓我任性,這次也成全我吧!」她對他萬般好,他是點滴掛在心頭。
他縷縷絲絲說著過去種種,教她留戀不捨啊!
幸好,她還殘著理智。「這次不同,武林盟主之位,不是兒戲。」
他小心翼翼地從背後輕輕摟住她。「這位子,我是為你拿下,沒什麼不能為你舍下。況且不論誰當盟主,江湖都是紛亂殘殺、爭權奪利。武林可以沒我這盟主。」
他叫她心軟哪!可她不能這樣,她硬聲,忍著眼眶濕熱的感覺。「武林可以沒以這盟主,我也可以沒有你。」希望他能權衡清楚。
「師姊……」他在她耳邊輕吐。「可我不能沒有你啊!」抱緊她,再不鬆手。
「你會後悔的!」淚花在她眼底翻轉。
他摩挲她的髮絲宣誓。「永遠不會!」兩滴圓潤的珠淚,沁入他的衣衫。
*三個月後,「彤霞山」,「寄雲居」---「寒天!」綠袖手裡披著件外衣。「你在哪兒?」在屋裡四處找他。
沈寒天大聲嚷著:「這兒!」手裡翻本書,翻過的書頁,灰塵和著股隱隱的霉味散開,眉頭皺起,他身體略向後傾,咕噥。「多久沒人碰這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