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最想習慣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哪。被他看一眼,會知道自己是被珍視的;被他笑一笑,會知道自己是被關懷的。
她的嘴角溢了點粥汁,他極為輕柔地為她拭掉,好像她嘴角仍是軟柔而細緻的肌膚。
她突然又湧上感動,粥汁哽在喉嚨裡,酸酸熱熱起來。
「怎麼了?」他抬眸看她。
她微拈一抹笑:「吃飽了。」其實她不是真吃飽了。而是莫名地害怕了。
與他在一起,是莫大的福分啊,突然她有些些地害怕,害怕那福分用盡了,便沒有了。
他看了看她的眼神,點了頭:「那就先休息吧。」
「好。」她走到床邊,退下鞋襪。
只有一張床,向來的規矩都是她睡床,而他在椅子窩上一夜。
向天笑的目光,隨著她轉移。
蜘蛛的毒液,不只讓她的皮膚異常,也讓她的身子微微地浮腫,扭曲了她原本玲瓏曼妙的體態。
雖然如此,他還是喜歡看她,不是她皮囊的美醜,而是她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逸的靜溫溫柔。
他永遠記得,第一眼看到她時,如何為她雙眸間流遞的慈悲心腸所震懾。
覺察他的目光,她赦然一問:「看什麼?」
他張滿笑容:「可惜不能跟你睡同張床。」
韓琉臉上燒紅,隨手將枕頭扔了過去,狠狠砸他。
「哎呀!」他誇張地倒在地上。
韓琉丟了另一床被子,啐道:「你去睡地板吧。」
俊容從鋪蓋的棉被冒躥出來,他苦哈哈地望著她,「你對我會不會太狠了?」
韓琉瞪他一眼:「不會。」轉了目光。
其實……其實,她一點都不惱他言詞輕薄,反過來,她很感謝他的。
因為他如常的調戲,會讓她在一剎那間,忘了現在猙獰醜惡的樣子。
如果不是肉芽擠擰了她的雙頰,向天笑可以看見在她臉上泛起兩窩深甜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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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向天笑帶著韓琉離開客棧。
陰雨霏霏,天濛濛飄著毛毛細雨,兩人出了城之後,來到溪邊,卻發現昨夜一場大雨竟使得溪水暴漲,沖毀了渡溪的小橋。
「這……」韓琉咬了下唇,「這溪水看來挺急的,我們回去吧。」
向天笑沒有說話,一腳踏進水中,試試水的深淺和緩急。
韓琉看著湍急混濁的溪水說道:「還是等兩天吧。」
「過得去的。」向天笑一展自信的笑容。
「就等水緩了、清澈了,再過去吧。」韓琉凝望著向天笑,「不差這兩天的。」
向天笑皺眉:「當然差了。」別說兩天,就是一天,他都不願意等。每多一天,就表示她多受一天的煎熬;只要有機會,就不能等。
他為韓琉整好遮雨的斗篷,叮囑道:「你現在的身子骨極差,不要淋到雨了。抱著你不好過河,一會兒,我背你。」
他的話裡,沒有第二句商量的意思,就是要帶她渡溪。
她也不堅持了,只說:「你也要小心。」
「會的。」他點頭一笑,解開綁住她雙手的軟帶,換了姿勢,讓她可以安倚在他背上。
「好了嗎?」他的手扣住了她兩側的大腿處。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她和他已是親近,他的舉動也無狎慢之意,可是這樣敏感而親暱的接觸,還是讓她臉上微紅。
「好了嗎?」向天笑再問。
「嗯。」她應了一聲,兩手垂到他的胸前。
「過去了。」他打了聲招呼,涉過溪水。走了幾步,他可以感受到她身子繃緊而僵硬。
他牽了嘴角:「你可以更依賴人的。」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害怕麻煩別人。
了然他話裡的意思,她驀地一笑。是啊,她已經把自己訓練得很好,就是這樣親近的向天笑,她也不會讓自己全然依賴哪。
韓琉手指纏錯,柔聲道:「你的擔子已經這樣重,我怎麼好再依賴你?」
向天笑笑出聲來,突然覺得他們兩個原來是這樣好笑的兩個人。
她習慣不依賴人,而他習慣把一切攬成自己的責任埃聽他這樣縱肆的笑聲,她轉念,意會到他的念頭,跟著笑出聲來。
奇異哪!他們兩個看似極不相同的兩人,竟然是相互最瞭解的人哪。
「你不是負擔。」向天笑溫柔他說,」你是朋友。」
「是埃」韓琉漾開笑,「你不是別人,你是朋友。」她敞了胸懷,手繞住他的頸,埋在他的肩窩上。
他有很好聞的氣息,很溫暖的軀體,很厚實的一堵背。
放肆了,她讓自己放肆地依賴他了。
「朋友。」向天笑偷藏了一點點的澀然,重複著這兩個字,隨即揚了抹笑,背著她踩過濕滑的溪水。
溪水擊撞在石上,嘩啦啦地響。
她的頭突然感到了一陣昏眩,氣力更感虛竭。她沒有去聽喧囂的水聲,只把所有的力氣,拿來記憶,記憶他的氣息,記憶他背上的起伏。
向天笑腳下每一步都踏得很牢實,很體貼,很小心。
他謹記著這一路,他是以朋友的身份和她一起度過的,他的動作不會有絲毫的逾越的;至於那沉陷的心,拉不起來了,只能任著它打轉了。
水流湍急,不注意的地方,便有漩渦;只有兩個人知道,某些心事,某些心情,悄悄地被埋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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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溪,越走越是荒僻的感覺,兩人相視,怕是走錯地方。好不容易見了個樵夫,兩人隨即上前打聽。
「老丈。」向天笑問道:「請間這裡是不是有個大夫住附近?」
老樵夫看著向天笑懷裡的韓琉一眼:「大爺,你要替這姑娘找大夫吧?我實話跟你說,這大夫的脾氣很怪的,我看這姑娘不一定有救。」
向天笑只聽他說大夫脾氣很怪,卻不聽他說韓琉的病看來很怪,心下頓時燃起希望。「沒關係的,您能幫我們帶路嗎?」
「帶路礙…」老樵夫噴了一聲,「我瞧這姑娘挺可憐的,我帶你們去吧。」他轉了身,領著他們進了一條小路。
向天笑跟在他後面,問道:「請問這大夫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