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的一生,是為了完成什麼,那他爹就是為了要有個名叫不怨的後代子孫,而他……也許就是為了要成就他的弟弟天皓。
天皓曾是他的影子,但他一直只是個棋子,為他母后償還愧疚與情意的一隻棋子。他所做的,該對得起這一切了。
向天笑擦了眼淚,雙眼哭得累了,但還是可以看到她模模糊糊的影子。
「要不喝點解酒茶,明天起來,你會舒服一點。」對於他的哭泣,她不追問,也不大驚小怪。
「不問我為什麼哭嗎?」他的聲音哭得有些沙啞了。
她一笑:「人都會有些秘密的,如果你想說,就會說出來了;如果你不想說,那合該讓你好好放在心頭的。」
她不會去掘探他的秘密,只用這樣的方式,去分擔他不能說出口的悲喜。
他伸出手,在幽深闐靜的夜中,找到她的手。
他輕輕地摩掌探找,十指扣纏中,相偎的指頭很像在做親暱私密的交談,不說出口的,在心裡更深的地方遞流。
黑夜中,她的臉微紅,沒人看見。
「皇兄。」向天皓的聲音突然響起。
韓琉慌地縮了手:「我猜你該是想多休息的,我去和他說,你睡著了。」
「那就麻煩你了。」他真的沒有辦法讓天皓知道他哭過了。
韓琉起身,一直悄悄地捏握著手。「皇上。」見了要跨門而入的向天皓,她斂身一拜。
「快快起來。」向天皓拉她起來,就著走廊上的燈籠,他可以看到她的雙頰酡紅。「皇兄呢?」他心中犯了嫉妒的酸味,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他大哥而醉紅朱顏。
韓琉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突湧的酸,平息心緒說道:「他喝了大多的酒,剛剛人睡。我正要離開,皇上要一併走嗎?」
沒想到韓琉會主動邀他一道,向天皓頓展笑顏,立刻拋卻了方纔的念頭。「好埃」他刻意尋了花前月下的途徑,與她共行,「皇兄今天真的多喝了些,我好久不曾見他這樣開心。」
「是埃」韓琉拈笑。雖然見向天笑哭了,她還是相信,他是真的很開心。
「我能順利登基,皇兄可以說是了卻了一樁心願。」向天皓笑看著她。這四年來,除了當上皇帝之外,他還有另一個心願哪。
韓琉抬眸看他,還是只應了兩個字:「是埃」向天皓想找些話和她多說,於是說道:「那你有什麼心願嗎?我現在是皇帝了,你有什麼心願,我都能幫你達成的。」
韓琉停步,凝瞅著向天皓。
她一直都在閃躲向天皓的深情,可是他對她卻始終癡迷。雖說這是他的癡執,不是她的虧負,但是再繼續下去,絕對不是好事。
「你有什麼心願嗎?」向天皓見她不語,展開笑顏。
她清澄的眼波一動,輕聲說道:「我想懇請皇上為我尋找孫仲甫的下落。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死是活,我都得知道的。」
向天皓的笑容僵祝四年前,她用孫仲甫拒絕他,現在她仍然用孫仲甫拒絕他。是他的癡守她沒見到?還是孫仲甫的那紙婚約,對她真的這麼重要?
第十章
御書房內,向天皓正在批閱奏章。
一名內侍人內,跪拜道:「啟稟皇上,『燕南國』的大使求見。」
向天皓放下筆:「燕南國?!」這些天陸續來了許多鄰國的大使,不過他們都是來參加晚上的慶典,不該會來御書房求見的。
「怪了。」向天皓喃念,「這蠻子怎麼這麼不識禮?他若有事,應該找禮部反映,怎麼會直接求見?」
內侍回答:「小臣看他的樣子說話,並不是蠻子,後來才知道,他原來便是我皇朝人士,輾轉流離到『燕南國』的。」
「我朝人士?」向天皓眉一揚,隨口問道:「叫什麼名字?」
內侍答道:「他叫孫仲甫。」
「孫仲甫?!」向天皓刷地從椅子上翻起,臉色驟變。
內侍怔愕,好半晌,才見向天皓略穩了神色。「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內侍謹慎地回答:「他只是和我說,真有要事,非要面見皇上不可。」
向天皓陷入深思中。「你把他叫來。不過,他來見朕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是。」內侍退下,去招孫仲甫人內。
向天皓坐在椅子上,看著兩人走了進來,一人劍眉星目,看來是個剛毅沉篤的好漢,另一個身形就顯得嬌小許多了,不過一般「燕南國」的人,體態本來就偏小,只是「他」皮膚白皙細緻,黑眸朱唇,倒是引人注意。
「孫仲甫、苗可鳳拜見天鳳皇上。」兩人行禮。
「兩位請起。」向天皓示意兩人坐下,「不知道兩位前來可有什麼事?」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看著孫仲甫,不確定他是不是與韓琉定下盟約的孫仲甫。
孫仲甫起身說道:「在下孫仲甫,曾於韓漱石麾下領軍,當年亦曾與韓將軍之女定下婚盟,韓將軍為賊人所害,途中孫某與韓姑娘分散。聽聞四年前聖上曾在賊人手中救下韓姑娘,孫某大膽,特來向聖上打聽韓姑娘的下落。」
向天皓初聽他便是孫仲甫,心中一跳,再聽他並不知道韓琉已讓他接到宮中的事情,才稍微穩住心跳。
在孫仲甫身邊的苗可鳳見向天皓遲遲不說話,追問道:「你知道她的下落嗎?」「他」的聲音清亮,反倒像是小姑娘。
孫仲甫看了「他」一眼,輕斥:「這樣說話,太沒禮貌了。」
苗可鳳睨轉眸光,有些賭氣地閉上嘴巴。
向天皓看兩人相處的情形甚怪,可是他的心思不在這裡,也就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定了念頭,微牽了一抹笑,說道:「朕若要找韓姑娘,自然不是難事。不過孫將軍既然已經在『燕南國』任官,就不知道能在皇朝內停留多久?」他本來是想若他不能久待,就騙他回到「燕南國」去,然後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孫仲甫簡單答道:「若是找不到她,我不會回『燕南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