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閔忠抱拳,一回頭,對著屬下板起臉,吩咐道:「還不快去生火給公主取暖,順便把公主的馬車取來,讓公主先行歇息。」
「是。」底下人領命,各自散開執行任務。
魏閔忠再回頭,梁歡歡已經背對了他。她雙手環抱身軀,看起來更顯孱弱。
打他護送梁歡歡上路,他就覺得她是個很特別的姑娘。他知道她出身良好,卻不見她有驕縱之氣,又聽說她上殿面聖的事情,對她除了好感之外,也生了欽佩之意。
只是這路上,梁歡歡從不啼哭,也無抱怨,但總是若有所思地低歎,讓他實在覺得奇怪。
魏閔忠見風吹來,確實有幾分冷意,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梁歡歡身上。
感受到他蓋上的外衣,梁歡歡旋身回眸望他。
教她湛黑的眼一望,他不知怎麼了,心咚地一跳。「屬下莽撞了。」向來鐵硬的他,微微感到一種怦然而動。
以為他是緊張,梁歡歡一笑,將衣服解下來。「謝謝魏將軍的好意,我不礙事的,一會兒烤烤火,也就好了。」
將衣服給了他之後,梁歡歡再度背過身。
魏閔忠只好把衣服穿回去。不知怎地,他覺得梁歡歡的客氣中,是有些生疏與拒絕的意思。
難得梁歡歡下了馬車,他不想錯過這機會,便找了些話與她說。「越向西北走,會越冷了,公主這一路上,只怕多少還要受點委屈,吃些苦了。」
梁歡歡側對著他。「沒有關係的。」
見她轉過身來,魏閔忠更努力找話題。「聽說公王曾經被土匪劫持,你那時一定很害怕。」
梁歡歡淡淡應了一句。「還好。」他提到那一段,讓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龍閻。她的眉心鎖上輕愁。
魏閔忠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屬下好像不曾見過公主開懷,公主好像總是很憂傷。」
從沒聽過人說她憂傷,梁歡歡笑起。「我有這麼憂傷嗎?不會吧。我以前總是……總是歡歡喜喜的……」這句話她和龍閻說過。
話沒說完,梁歡歡神色一黯,抿嘴不語。
看她這樣,魏閔忠真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才好。
剛好,底下人來報。「啟稟公主,火生好了。」
「好。」梁歡歡轉身,步到火堆邊,蜷曲身子坐下。
熊熊火光將梁歡歡的身影照得孤單寂寥。
*-*-*翌日一早,日頭初上。
梁歡歡本來就沒睡得很安穩,又聽到有人交談,遂醒了過來。她掀開車簾,見到魏閔忠正和一人說話。
那人雖是背對著梁歡歡,可是梁歡歡一看到那背影,她就認出來那是龍閻。
她背脊一僵,愣瞧著龍閻。
這是怎麼回事,她心底一慌,又不敢出聲。
魏閔忠與她相對,見她起身,趕緊旋到她跟前報告。「啟稟公主殿下,情形有了變動,皇上遣了一位龍將軍,帶領我等護衛公主。」
梁歡歡愣住,一時不敢確定龍閻的用意為何。
龍閻轉身,一步步地靠近梁歡歡。
他每一步踏出,梁歡歡都可以感覺到心頭,跟著鼕鼕冬地敲擊。
龍閻面無表情,而梁歡歡心頭萬緒百轉。
「參見公主。」龍閻屈膝一跪。
他叫她公主。
他競叫她公主啊!梁歡歡十指糾纏絞擰。
他這是來成全她?來護衛她?抑或是來嘲弄她?來折磨她?
魏閔忠見梁歡歡愣呆,只得在旁為龍閻解釋。「龍將軍手上持有皇上的令牌,說是皇上放心不下公主,特地命他跟隨護送。」
他在宮中的禁衛隊多年,不曾見過龍閻,也沒聽過什麼龍將軍的。只是他手上確實持有皇上的令牌,他只好遵旨行事。
「龍……」梁歡歡困難地開口。「龍將軍請起。」
「謝公主。」龍閻起身,他的表情,是她初時見過的那種淡漠。
梁歡歡目光追隨著他,心驀地一揪。
魏閔忠直覺梁歡歡神色有異,又不知因何如此,只得說道:「啟稟公主,早飯已經備妥,還請公主用飯。」
現在他也是龍閻的下屬,故而說道:「龍將軍也請用飯。」
「嗯。」龍閻點頭。
梁歡歡看著龍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魏閡忠心下大怪,不明白為什麼梁歡歡一見到龍閻,便魂不守舍。他不好問梁歡歡,只得再說:「公主可以去用早飯了。」
他一連提了數次,還不斷提高音量,梁歡歡終於反應過來。「喔。」梁歡歡勉強打了抹笑。「我不餓,你們先用吧。」
也沒等魏閔忠響應,她便急切地放下車簾。
車簾一放下,她整個人虛軟地傾靠在車上,頹然閉上眼睛。
他怎麼會來?怎麼會在她努力遺忘他的時候來啊……
風沙滾滾,煙塵漫漫,梁歡歡還是掀開車窗的簾子,側了半張臉,偷尋龍閻的身影。
她知道他領在最前端,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那裡。
換了一個方式,與她不離不棄,糾纏到底啊。
「公主。」魏閔忠的馬接近了她,與她並行。
梁歡歡轉過頭。「有什麼事嗎?」
魏閔忠定看著她,看得梁歡歡有些心虛,他才說道:「公主,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是嗎?」梁歡歡扯了抹笑,眨了眨眼。「應該是沙子進了眼睛吧。」應該是吧……魏閔忠一笑。「外面風沙很大,公王還是將簾子蓋上吧。」
「嗯。」梁歡歡拉住簾子。「將軍要來說的,就只是這樣嗎?」
「不是。」魏閔忠答道。「屬下是來稟告公主,再行一程,我們就可以到達驛站,屆時公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知道了。」梁歡歡點頭,放下簾子。
車簾一放下,車內便顯得昏暗。
昏暗之中,她聽到輪子滾動的聲音,規律的馬蹄聲,偶爾的交談聲,就是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瘋了吧,明明知道離別對兩人最好,卻怎麼也忍不住探他的影,尋他的聲。
梁歡歡苦笑一聲。她斷然離開他,他一定是恨她,怎麼肯再跟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