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劍鞘裡是一樣劇烈的顫抖。
錯了!瘋了!癡了!毀了!剛才是他的錯,錯在他想挑逗她,想攪亂那顆無意情愛的心,想讓她多些為他!
錯在他低估了自己的感情。這一陣子以來,他以為自己扮演好了一把劍,以為那段感情已經被藏的很好,以為……是那該死的喬書文,他不該出現,不該攪亂這一切。
喬書文雖是該死,但錯的還是他--既然已經將千年的感情悶封起來,就不該再打開缺口,讓它熊熊燃燒。
如果無慾不把他收回去,他有能力救火嗎?
嚇到了--他竟被自己的感情給嚇到了!他該用什麼方法才不會燙傷無慾。
可……他已經是把冰冷的刻了,還能有什麼方法?
他不知道,只有默默地數著心跳。
他卻不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在默默地數著心跳……☆☆☆
遠方雞啼,濛濛亮地喚醒了天。平素這個時間,無慾早已起身練功,今晨卻還未醒來。莫怪她起得晚,昨夜她耗費心神才能安穩睡去,今早自是異常貪眠。同樣是過了一夜,斷情到現在還不能成眠。
一陣蟋率的腳步聲驚擾了他的思緒,不忍叫醒無慾,極快極輕地飛離劍鞘,卻還是讓她察覺到了。
「什麼事?」她張開了眼。
低柔著聲音。「沒什麼,好像有人,我去看看馬上回來,你再多歇一會兒吧!」
無慾看了一眼天色。「不了!」有些訝異自己竟睡過了頭。凝神傾聽,濁重的腳步聲朝這方向走來,對方該是個不會武功的年輕人。
不會是他吧!秀挺的劍眉微蹩,收起斷情插回背後的劍鞘,一個縱身躍出,擋住來人的去路,來人略退一步,隨即露出張羞赧含笑的俊臉。
「喬公子,我該和你問聲早嗎?」聲音有些無奈。看來喬書文整晚沒睡,額上垂下來的髮絲,透出一夜的疲累。
「無慾姑娘,我是來和你道歉的。」即便一夜無眠,黑亮的瞳眸依舊溫柔。
「道歉?」為什麼喬書文每次來,不是道謝,就是道歉?
「我不該自作主張為你張羅食宿,更不該要求你和我回喬府。我以為這樣可以照顧你,其實是替你添了麻煩。」
「你想通了,打算回府。」禁不住嘴角含笑。
她原還不知怎麼結束這斷情緣,倒沒想到這緣分來得無理,去得莫名。情愛之事,果然最是癡傻。
「不!」他愛極了她唇畔的笑。「這一路上,我聽到許多有關你的傳說,我想降妖伏魔是你的使命吧,我怎麼能夠要你和我回喬府--」他笑起來極是溫柔,卻有幾分稚氣未脫。「我想陪你浪跡天涯,想好好認識真實的你。」
秀眉凝住。「真實的我……」虧喬書文還記得這句話。
「我不會惹麻煩的,你當我是來報恩的,高興怎麼差遣,就怎麼差遣。」他別無所求,只要待在她的身邊,天天看著她的笑。
「報恩?」她現在怕了這兩個字。
「怎麼所有人報恩的方式,都是以身相許?」一把以身相許的劍,已讓她險些亂了方寸,說什麼她也不會再讓一個人跟在她身邊。
「以身相許……」喬書文紅了臉。
她從背後抽出劍。「喬公子,這把劍也是來報恩的。」劍光冷冽。「他叫斷情,原是只修煉千年的狐狸,因為被我救過兩世,這才將自己的魂身封鎖在劍中。」
喬書文狐疑的望了一眼「斷情」,竟想探手碰觸一下。「這……」
斷情突然開口:「這……這什麼!」冰寒的劍光,嚇得喬書文縮手,斷情嗤之以鼻。「你有什麼資格以身相許啊?」
「斷情--」無慾叫著他。「先回劍鞘吧!」劍光收回背後。
喬書文眨一眨有些呆愕的眼。「這……」他原以為無慾方才是騙他的,這才相信真有人有此激烈的報恩方式。
唇畔是抹清淺的笑。「我只接受這種『以身相許』的報恩方式。你要真有心的話,就讓我將你的身魂收入劍中,否則此生此世,莫說想跟在我身邊,也休提報恩二字。」她讓斷情現身,就是為了逼喬書文死心。
「這……」無慾的笑容,和方才斷情的話,反倒是激起這呆書生一股豪情。「好!」只要能待在無慾身邊,朝夕以對,他什麼也不在乎,在他離開家門的時候,就告訴過自己,今生此世非無慾不娶。
「好?」無慾有些怔住,但也只怔住這麼一下。「你可有想過,既然是把劍,就得冒生命危險和我降妖除魔?」
他願意和她死生與共,喬書文點頭。
澄澈如水的眼眸直視著他。「你還有父母之恩未報,還有功名前程未取,你真要罔顧人子之責,荒廢十年苦讀,把這一切都放下?喬家只有你這個兒子,你和我走了,誰來傳續香火?」
無慾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若不是我成仙得道之日,你永遠無法脫離此劍。到你回家時,父母可能已是百年,所有人事早已面目全非。你可要好好想想!」
想到父母,喬書文不語,有些動搖。
無慾柔聲道:「撇開這一切不談,你將只是一把劍,一把一無所有的劍,連說話行動都不能自由的劍,只要有人在時,你是得不言不動的。沒有了肢體,許多感覺也終將死去,沒有了形貌,連悲喜也不再有表情。」她的語調向來都是平穩,很少透出情緒,可她的聲音,卻柔得讓人有些酸鼻。。
她軟沉的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斷情為她放棄的實在太多了!
如果她看得到斷情的話,她會見到他那眼角泛著的光。
夠了!對斷情來講,一切都夠了。一腔熱血湧上,縱然支離破碎,也將無怨無海,心甘情願。紅顏已是知己,夫復何求!
呆住了!喬書文一時無法責語,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情,讓人甘心化為一把劍的,世上真有這種感情嗎?
「我回府吧!」良久他才吐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