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失敬,失敬。」斐冷有模有樣地施禮。
鳳靈兒展笑,再把帳冊塞回他手中,傲挺上身。「這道理很簡單的。我到他們家偷了這帳冊出來,下了帖子給他,要他付錢贖回。等他贖回了,我再去偷一次,然後調高價錢,要他再花錢買回。」斐冷一邊將帳冊揣入懷中,一邊聽著,眉頭次第攏高。
鳳靈兒低頭,伸出手指比數著。「我已經偷了他三次嘍,這次開口一千兩金子,他付不出來,自己跪在地上哭。他說:『姑奶奶,求求您放了我吧。您要不殺了我,要不就把這帳冊交出去,我再也沒銀兩可以給您了。』」
鳳靈兒模仿著那名倒霉的郡守,神色之間,掩不住得意之情。「我這方法可好了,既可以不斷磨練本領,還可以報效朝廷,造福社稷,回饋鄉梓。」
「順便嚇短我的壽命。」斐冷輕輕扣著她的額頭。「小靈兒,你這是找死當有趣。你一次次地偷,旁人便一次次地加了防衛,要是有個萬一,怎ど辦?」
他會擔心啊!一年前,鳳靈兒為了他去偷盜「索羅王朝」當時的相國索羅莽謀逆的罪證。那次,她差點喪了命,聽到相似的事情,他猶是心有餘悸。
見他急了,鳳靈兒眨動睫羽,蹭著他的肩膀。「這就是為什ど我要你來接我了嘛,你要是沒看到我出來,就自然會闖到人家家裡,把我救出來嘍。」
其實那次真的是個意外,她自己也沒想到險些喪命。驚悸過後,回想起來,反而覺得能偷出罪證是件有趣的事兒,這次才會突發奇想。
不過,她也比以往收斂了,因為知道她若出事,他會怎樣的傷心難受。
「要是我來不及救你呢?」斐冷環抱住她。「我真該娶了你,叫你肚子裡懷了個小小靈兒,你才會知道我的擔憂牽記。」
鳳靈兒賴在他懷中。「那你就想想辦法,讓索羅烈焰好好娶了個老婆。當年,你明知道他妻子楚綾嫣,早有了青梅竹馬,卻沒勸阻他娶她,才會釀了這日後的慘事,害得他心性大變。我每次見了他,身旁一堆鶯鶯燕燕,卻沒個真心喜愛的姑娘,心頭都悶悶地不好受。」
斐冷撫撥她的髮絲。「這世上有兩種人,其中一種人因為害怕,所以提早放棄。」他自己當年便是如此。「還有一種人因為害怕,所以死命抓著。索羅烈焰現下就是這樣,他心裡越空,身邊抓的姑娘越多。這些女子都是順服他的,他抓在身邊安心,可我看柳弱水並不是這樣的姑娘,只怕他往後還有苦處要嘗的。」
鳳靈兒仰首睇著他。「若是這樣,那你就更得加一把勁了。否則,他嘗苦處,你也別想吃到甜頭。不然,他婚姻不幸,你卻懷抱嬌妻美眷,這樣不是很沒天理嗎?」她事事抱不平,求公道,就連終身大事,也是這般看待。
斐冷無奈一笑,知道她的心性很難改變,一時片刻要娶她,怕是不容易,只能在口頭逗逗她。「我的妻子,也沒這ど嬌美啦。」
「斐冷。」鳳靈兒狠踩他的腳。
斐冷眉頭鎖皺,他應該早些抽腳的,鳳靈兒火氣上來時,可是不留情。戀上一個人,和著魔的時候很像的,明知道腳踩了會疼,還是會一次次地縱容。
鳳靈兒叉腰。「你說,怎樣的姑娘,才算是嬌美的?是不是要像索羅烈焰喜歡的那個柳弱水?」鳳靈兒口頭突然冒出柳弱水的名字,斐冷不覺失笑。「這和柳弱水無關吧。」
鳳靈兒畢竟是小姑娘的心性,執意道:「我不管。」明知道他喜歡她靈動的性子,可要她和溫柔嫻靜的女子相比,她心頭多少會有地不安,更何況她還常聽他稱讚柳弱水。
斐冷莞爾。「你放心,我可不敢喜歡柳弱水。」
鳳靈兒睨他。「你怕索羅烈焰吃了你。」她相信依索羅烈焰的性子,這是有可能的。
「我自然是會怕。」斐冷拍拍胸口。「不過,我怕的不是索羅烈焰動怒,我怕的是你傷心。」
「好噁心喔你。」鳳靈兒別過頭,她嘴上這ど說,一臉卻笑得燦甜。
「會噁心嗎?」斐冷故做吃驚。「那看來,我一定是不常對你說好話。以後我一定得好好訓練你才是。這樣吧,從這裡開始好了。」他驀然低身,攫住她軟柔的朱唇。
「這裡是……大街上耶……」鳳靈兒逸出喘息。
「我比較擔心的是屋頂。」斐冷嗄聲低語,兩手抱起鳳靈兒,施展輕功,沒身在闇然的天際。夜色深稠,而他們倆的情意正濃。
第四章
這些日子,仇煞雇了頂轎子護送柳弱水入王府。一行人原該在午時抵達,卻因半途一場瓢潑大雨將他們困在城郊的寺廟裡。
「柳姑娘。」已經是用午膳的時間,仇煞端了素粥到柳弱水暫棲的廂房。
柳弱水開門,見了他的面,嬌顏自然浮出一朵春花。「仇將軍。」
仇煞話不多,看來悶靜,可幾日相處,柳弱水才感到他的沉穩可靠。在他身邊,她反而覺得安心。
「請用。」仇煞將素粥放在桌上。
「將軍吃過了嗎?」柳弱水漾開玉頰上兩窩甜柔的嬌笑。
「不礙事,姑娘先用。」
柳弱水輕搖螓首。「將軍先擱著吧,我還吃不下。」越近王府,她的心頭越是忐忑,連著幾日胃口都不甚好。
不曉得如何勸她進食,仇煞默然片刻,點了個頭。「好。」
他退了幾步,定杵在門旁,打算就這ど立著,直到柳弱水喝粥為止。
柳弱水逸拈輕笑,坐了下來。「我看我還是吃吧,否則將軍必然不肯歇息,也不願用飯。」
仇煞極輕地揚了下嘴角。「謝謝。」感謝的是她對他的體諒和知解。
「該說謝謝的是我,這幾日偏勞將軍許多。」柳弱水睇盼著仇煞。
「不會。」似是不安,仇煞避開美目的凝睞。
他避閃的動作,讓柳弱水覺得好像做了不妥的舉止。幾天下來,她隱隱察覺仇煞待她雖好,可總好像有意避開與她親近,箇中的原因,她無從知道,只能偏低頭,靜默地舀了幾口粥啜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