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弱水微赧。『都是些家常菜,紅姊可別嫌棄。』
仇煞端了兩樣菜出來,見著姬紅,同她點頭示意。
姬紅頷首。視線移向仇煞。
不過,仇煞的目光卻轉往從他手中接過盤子的柳弱水,溫言叮囑道:『小心燙。』
兩人小小動作中,看得出彼此日常的呵護與體貼,姬紅靈眸巧轉,嘴角一牽。『喲,沒想到今天大將軍地做了小廝。』
『紅姊,您別取笑大哥了。』柳弱水護著仇煞。
『我有笑他嗎?』姬紅佯作無辜,轉眸睇著仇煞。
仇煞看著她,一本正經。『照顧妹子,是我應該做的。』
姬紅失笑。『這一陣子沒見到將軍,將軍還是老樣子,連個玩笑也不會開。』話雖這麼說,可是她這陣子,不時想到的,正是他這樣的純直,特別是在應接浮華人事的時候。
『這也是大哥的優點。』柳弱水以為姬紅嫌棄仇煞,自然地為他說好話。
『吃飯了。』仇煞轉了話題,逕自舀好一碗湯,放在柳弱水面前。『喝吧。』湯冒出來的熱氣暖暖的,而他的聲音有種溫厚的深柔。
柳弱水睇盼著仇煞。『先給紅姊吧,她是客人。』
姬紅扯了抹笑,移到桌邊端坐。『柳妹子,奴家哪裡會爭這碗湯?不過呢──』她轉向仇煞。『將軍,雖說名分上,奴家與您是未婚夫妻,可奴家今天一見,才曉得將軍和柳妹子看來更像一家人。』
仇煞面上一沉,將另外舀的湯放在她面前。『我們是兄妹,本來就是一家人。』
柳弱水怕仇煞又怒,趕緊另外盛了碗飯給姬紅。『紅姊,你一定餓了吧,先動筷吧。』
『嗯。』姬紅舉箸,又是盈盈倩笑。『看著妹子一桌的好菜,想不餓都難呢。』她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先前這麼說,是有幾分意思要試探仇煞的心思,仇煞既然變臉了,她也順著轉了話鋒。
一席飯菜,柳弱水慇勤招呼,姬紅倒也吃喝得暢快盡興,不留神多喝了幾杯,已是醺然微醉。
柳弱水見狀,連忙按了酒瓶:『紅姊,我看你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今兒個,人家喝得開心,誰都不許攔我酒。』粉頰桃紅,她嫣然媚笑。『平常那些官人,可得花錢,才能讓人家喝酒呢!』她伸手從柳弱水手中轉過酒瓶,才碰到手,忽地又空。
原來是叫仇煞奪走。
她睇睨著仇煞,有些不快,噘嘟著紅唇。『將軍怎麼搶了奴家的酒?』
『誰喝完,誰的酒。』仇煞明白,要他說話,他是說不過姬紅,他不喜歡她方才說話的樣子,更不願她喝醉傷身,索性不再多廢言,提了酒,一口飲乾。
『大哥──』柳弱水瞳眸張大,她極少見他這樣豪飲。
仇煞抹嘴,倒置酒瓶,只有幾滴酒沿著瓶口,殘淌而下。
『掃興。』姬紅扁嘴,沒想到他這人,會有這招。
姬紅撥過髮絲,雙手撐著桌子起身。『看樣子,將軍是不歡迎奴家了,那奴家就告辭了。』
柳弱水急急起身。『紅姊,別誤會了大哥的意思。』
『我沒有不歡迎你,可是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仇煞說的心平氣和,因為對他來說事實就是這樣。
這個人連下台階都不會給她,還想做她丈夫?姬紅斜睇仇煞一眼。『將軍這麼說,奴家曉得了。奴家不是死皮賴臉的人,不會留在這兒礙將軍眼的。』她撩了裙,轉身便走。
『紅姊……』柳弱水連忙在後頭叫著。
仇煞一個箭步移身到姬紅前頭,在門口擋了她的路。
『怎麼了?』姬紅假意扯笑。『將軍這會兒,又不捨得奴家走了。』
仇煞搖頭,還是往常的正經。『我是來替你開門的。』
姬紅眼底立刻噴火,狠狠地瞪了仇煞一眼。
她這一、兩個月,鐵是著了魔,才會不時想起他這人的死德行。
『大哥……』柳弱水聽仇煞這麼說,暗自叫苦。
仇煞不但沒回心轉意,還真替姬紅開門。
姬紅收回視線,壓下火氣,斂身一拜。『偏勞了,將軍。』便舉步離開。
※※※
離了柳弱水家,姬紅越走越快,步伐不見昔日的曼妙,卻顯得氣急敗壞。現在別說是與仇煞結親,就是要她和他見面,她也不肯了。
她心頭正惱著,腳下一不留神,叫石頭絆了下。『哎呀!』一個踉蹌,險些跌跤,幸好一道人影旋至她身邊及時攙了她一把。
『小心。』來人有力地穩住她。
『謝謝。』姬紅道謝,還來不及疑心,這時候怎麼還有人在荒郊野外逗留。
她抬頭瞅向那人,見清來人時,玉容立時拉沈。
『你怎麼來了?』姬紅嘟著嘴,瞥過那人隨即別過視線。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仇煞!
仇煞從剛剛就跟在姬紅後面走著,只是姬紅光顧著生氣,一時也沒留心他跟了出來。
現下姬紅見了他,怒火更不可收,不但別了視線,連手都抽回。
仇煞依舊泰然,他說得平靜。『你要走,我應該要送的。』那平靜中,有一種誠懇,叫人難以忽略。
姬紅回眸看著他。
他是個是非曲直清楚的人,姬紅想走,他覺得不需挽留;姬紅若走,他認定必須送她一程,就怕她一人夜裡走得危險。
看著仇煞眼底的誠摯與關懷,姬紅噗哧笑出。『你這人真是呆頭。』
她原就是個媚態風情的人,轉怒為笑的雙頰,嫣然醺紅,比春日桃花的紅艷多分醉人的香甜。
那是獨屬於她姬紅的風韻,在似水的月色下嬌妍。
他看著,有一時的閃神。斂回心神,他坦言道:『就像你說的,我向來做的,都是我認為應該做的。』
『為什麼不做做你想做的事情?』姬紅隨意倚著桃樹坐下。
『想做的事……』他低身,與她並坐,陷入他的沉思,不再多話。
『我看你是喜歡柳弱水的。』姬紅側轉向他。『君子有成人之美,奴家做生意不擋人財路,結親事也不壞人姻緣。你喜歡她,就放手放膽的追求,不用顧慮和奴家的那紙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