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麾掀開了簾,看見了床榻上的她——
曾經靈秀的臉龐如今蒼白似鬼魅,原就纖細的身子似乎只剩下一縷氣息在支撐著。
「你怎麼了!」他震驚的雙手扣住她的肩,卻不敢讓自己的力氣弄痛了她。
「病了……」她努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模糊的他。好久不見啊!
她伸手想撫摸他的臉頰,卻連舉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你不是大夫嗎?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李仲麾捉起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胸口彷若悶燒著一把火,痛到他無法思考!
「大夫總以為自己染了病之後,絕對可以支撐得下去,卻總在撐不下去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
她心滿意足地偎著他大掌。他好溫暖……
「紀綾不是被稱為神醫嗎?她不可能救不了你!我去找她。」她臉上的溫度讓他的心冷到了極點——
她冰涼得像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不用了,我只剩下這一點點時間了。別走,陪我。」她搖頭,眼淚滴落眼眶。
「不許你說這些話。」他低下頭,以唇覆她的唇,執意要溫熱她。
但是,他卻連輕吻都不敢恣意,因為她的呼吸是那麼地微弱啊!
「我不該管那些天理、人倫,我應該帶你遠走高飛的。」他懊惱地捧起她的臉頰,長長地凝視著她。
「你知道我那時候不會跟你走的……」她骨瘦如柴的手腕倏地抽搐了下,她強忍住不適,仍帶著微笑望著他。
「現在呢?你現在會跟我走嗎?」他深情地說道。
「我跟你走……我會跟你到任何地方……」她露出一臉無怨無悔的微笑。她的魂魄永遠會與他相隨!
「好起來!快好起來!我帶你去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他緊緊地摟起她,把她抱到自己的胸前。
「好,我們回去。」她靠在他的身上,呼吸愈來愈緩長。
「你想回去做什麼?」
「蓋間屋子讓你種藥草,然後我就陪著你採藥草、看你採藥草——我要日日夜夜望著你,把這一年來,我沒能看夠你的時間全都補齊。」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上天啊!給她和他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吧!
「你哭了?」她微弱地撐著眼瞼,感到自己手上的濕潤。
李仲麾不語,滾燙的淚水與他的體溫全滲入她的肌膚間。
李欹雲的唇角揚起一個溫婉的微笑,然後輕輕、輕輕、輕輕地閉上了眼——
「我替你起個暖炕……」李仲麾抬起頭看著她。
她一動也不動也安棲在他胸前。
他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伸手碰觸著她的臉頰。
「說話,雲兒。」他輕哄道。
「又想用這一招把我推開了嗎?我可不上當喔!」他的指尖細細拂過她的鼻尖
沒有一絲呼吸!
李仲麾的笑容消逝無蹤。
「醒來!」他陡地俯低頭,努力地想吹氣入她的唇中。
她不會丟下他一個人的!他急扣著她的雙肩,她的手卻軟軟地滑下他的身側。
「你生氣?我不動就是了。」李仲麾勉強地笑著,冷汗潸然地自他的額上滑落。
「你開口說話,否則我生氣了。」
片刻之後,他的音量開始加大,他捉起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
「你給我醒來!聽到沒有!」
心碎的吼聲震動了門外的人,一群人全都衝入了房裡。
李欹雲了無生氣的安詳臉龐,讓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欹雲姊姊……」李紫華雙膝一軟,哭著趴倒在床邊。
她伸手想碰觸李欹雲,李仲麾卻皺了下眉,快手將她推開。
「別壓著她,沒見到她已經太瘦了嗎?」他責備著紫華。
紀綾心酸地側過臉,不忍心再看欹雲一眼。她的好姐妹啊……
「她只是在沉睡。」李仲麾瞪了紀綾一眼,堅持地說。
「仲麾,放下欹雲。她已經走了!」李伯瞵痛苦不堪地握緊拳頭。已在戰場上經歷過太多死傷的他,眼眶卻是微紅的。
「欹雲就在這裡!怎麼說她走了呢?」李仲麾推開大哥的手,呵護備至地抱起她往門外走去。
「仲麾。」李伯瞵想阻止他。
「讓他去吧!這是他們最後能獨處的時候了。」紀綾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我馬上帶你回到我們相遇的那個地方,你只管好好睡著……」
李仲麾溫柔的低語在梅院間飄開了來。
只是,他這一走,就沒再回來過。
這一世,她欠他太多。
於是,他注定要惦掛著她不只一世一生。
第五章
男人溫柔地將白衣女子的長髮拂到耳後,她輕柔的笑聲飄揚在梅樹之間。
一陣強風揚起她白色裙擺,男人伸手想捉住她,她卻隨著寒風飄逝不見。
別走!他想開口,聲音卻哽在喉嚨中,怎麼也無法出不了聲。
「該死!」高珣帶著一額冷汗從夢中醒來,卻怎麼地想不起夢中人的臉孔。
※ ※ ※
媽媽剛為她掛上的麒麟玉珮果真具有神奇的效果!凌雅麗雙眼發亮地盯著前方她戀愛了!
男人有一雙會讓人沉淪的眼眸,只是望了他一眼,她就忘了自己身處何處,忘了四周的人聲鼎沸,她只知道——
她愛上他了。
和全場的女人一塊愛上他!
這該怪誰呢?只能怪造物者對他的偏袒吧!
優雅的骨架;成就了男人完美的顴骨;不能再出色的高鼻之下,竟又有著兩片讓人垂涎的薄唇,而那一雙眼呵……
是讓人甘願為其死的純黑、深邃。
若非他的膚色偏向健康的小麥色,她當真要以為神情淡漠的他,是座不能再修改半分的完美雕刻品了。
真好看!凌雅麗癡傻地望著他,目光沒法子挪開片刻。
「一回國就看男人看到傻眼,這不是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該有的舉動吧!」凌天漢揶揄著目不轉睛的女兒。
「就算到了七十歲,我的眼睛還是不會放過他。」凌雅麗不捨地又望了他一眼,這才回頭拉下爸爸的頸子竊竊私語著,絲毫未曾畏懼爸爸在別人眼中是個非善類的黑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