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蓉抬頭,只見一記烈火印封住了內室的門--
二人之間的距離,從這一刻起,只有他能跨越。
雙肩無力地垂下,她粉色的新繡裳競像在嘲諷她臉上的蒼白。
拖著悲重的腳步緩緩栘出綠竹屋,一任冬日的風凍紅她的雙頰,一動不動的她,像尊栩栩如生卻毫無生氣的玉人兒。
「恩人。」一抹微弱的聲音如此喚道。
白芙蓉被喚回了心神,回頭看著門前新挖的那畝池--
芙蓉被花之封印包裹著,那枯萎的花辦前端已然恢復了水潤。
她在池邊蹲下,輕聲問道:
「你好些了嗎?」
「謝恩人,再過不久,便有力氣再度修練了。若它日有能幻化為人身,必當隨侍在恩人的身側,湧泉以報。」芙蓉花細聲說道,粉色花苞在風中輕輕搖晃著。
「你的恩人是嘯天哥哥,不是我。」
「恩公是因為你的請求才出手救我,你們兩位都是我的恩人,將來若有了公子或千金,也必然是我的恩人。」芙蓉花滿懷感激。
「孩子……」白芙蓉低喃著,腦中浮現個像他的小人兒,唇邊綻出一道笑花。
「你們的孩子必然也像恩人一樣的國色天香、貌美如花。」芙蓉花在人間待得久了,喜慶的話語自是說得極為順妥。
「……我們才剛成親。」她搖頭。
「新婚是一喜,很快便有雙喜臨門、三喜、四喜……」
「我可不想花個十年、八年時間在生孩子上。」白芙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打斷芙蓉花的無數次喜。
不!陡然鑽入腦中的思緒,讓白芙蓉慌亂地看著自己纖細的腰腹,瞼上血色盡失--
如果師父的解法未鑽研成功,她哪來的十年、八年!她的孩子豈不是注定要成為沒娘的孩子?
更駭人者,若孩子不幸看見生不如死的她變成癱瘓的肉塊,情何以堪哪!
她不能懷孕!
至少現在不能懷孕!
她必須盡快回巫咸國一趟,她得向師父取得防孕藥湯。
心痛讓她無法起身,白芙蓉扶住池畔的一塊巨石,前額抵上冰冷的石,無言地吶喊:
孩子,你干千萬萬別在這時候出現!你若與娘有緣,待娘平安地解開絕艷之術後,再來投胎當我的孩子哪……
「恩人,您不舒服嗎?」芙蓉花擔心地直問,水面的葉片不停飄晃著。
「我沒事。」白芙蓉危顫顫地起身,彎身就著池畔的水面看著自己--
依舊是芙蓉面柳葉眉、依舊是翦水雙瞳、依舊是朱唇如楓……
她仍是她!不是一團面目難辨的血肉!
「恩人真好看,我若能幻化人身,也想像恩人一樣美麗絕倫!」芙蓉花脫口說道。
「好好看著我的樣子吧!」白芙蓉的視線驀然凝向芙蓉花:「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了,你這株芙蓉就化身為我這個芙蓉,替我陪伴嘯天哥哥吧。」
「你說什麼!」
黑嘯天凜冽的聲音劃破冷風,白芙蓉的雙臂緊緊地攬住自己,沒敢抬頭。
池面被風吹動,他高大的身影映在池面上,她伸手想碰觸水中的他……
「水凍--別碰!」
她整個人被打橫抱起往綠竹屋走去,冰冷的身軀被他的體溫偎暖了幾分。
「為什麼盡說些胡言亂語?」他沉著聲問道,沒放過她的每一個小動作。
「這是你想了一炷香的決定嗎?當我是瘋婆子?」她乾笑著,水漾的眸緊張到游栘不定。
她的身子在門板前被放下,柔白手腕被他的一掌圈住舉高至頭頂,她自然仰起的臉龐無助地迎上他的精亮雙眸--
紅瞳似火,是一雙甫施行完術法或者與人激戰一場之後的火焰之眼!
「你認為我該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他的呼吸逼近她頸間凌亂的脈動。
「我不知道……」她低吟出聲,不許自己崩潰在他的眼前。
「是不敢知道吧!」他蓄意更貼近她的身子,雙唇在她的唇間低語:「想必將我玩弄在指掌之間是件有趣之事吧。」
「我沒有那麼想過……」
含含糊糊的話全被他的唇壓住,他的吻強戾到壓疼了她的唇。
她沒有忘情,因為他的眼始終盯著她的瞼--
他銳利的視線是把倒勾的利刃,刺人身體時不知道有那麼疼,真要拔起刀時,那倒勾的尖頭反倒扯破更多的血肉,痛得人連哭都嫌矯情。
淚眼迷濛間,她喘著氣任由他強取著她的一切。直到他先放手,將她的淚全收入他胸前衣襟時,她哽在喉間的哭泣才一古腦兒地低嗚出聲。
「一哇--」豆大的淚珠下斷掉落,她像個孩子一樣的忘情慟哭。
「懂我的感覺了嗎?猜不透對方心思,被最愛的人傷害,好受嗎?」黑嘯天深雋的俊美眼眸鎖住她無助的模樣。
「我--寧願殺死一百個自己,也不願傷了你。」
「我知道。」所以,他更要在最快時問內找出真相!
黑嘯天冷峻的神色稍緩,挑起她的臉龐說道: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年的時間,也同意在月圓之夜不碰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不許說不!」
用一個皺眉的眼神阻止了她的開口,他說:
「我要你以鮮血立誓,一年後絕對要告訴我真相。」
她點頭,緊握著他的手--
一年,夠讓師父掙到充足時間救她……若真是藥石罔治的話,這一年亦可以讓她想出方法阻止他不以奪命咒救她!
「我以手中鮮血立誓,一年之後絕對告訴你真相。」她拔下耳飾,銀針寒光一閃,飛快在白膩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
血痕邊緣泌出顆顆小血珠,她看著他的眼,嘴中輕念著咒語--
那些小血珠細雨般地紛飛向他張開的右掌間,聚成圓形、凝成珠狀。
最後,竟形成一粒珍珠般晶圓的血珠子。
他合掌,將血珠子攏覆其間。
她以為他正打算收起血珠子,不料他卻將右掌伸至唇邊狠狠一噬--
「啊!」她驚叫出聲,伸手要去掩他的傷口。
他的左掌摟住她的腰身,鬆開右手將血珠子向空中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