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然放開手,然後——被甩了一巴掌。
「等我成功把鼎拿到白芙蓉那裡後,我手上這只黑石玉鐲就給你們,別再煩我了!」她猛然退得遠遠的,整個人沐浴在冰雪中。
這就是「感恩」了。幽都或這個世間都一樣,所有人都是為利所趨的。
杜雲鵬聞言一愣,他早忘了這回事了。
〔你當我們是乞丐在求施捨嗎?我們只是要求你配合一點!」杜雲鵬一看她不知反悔的死樣,立刻又氣鼓鼓了起來。
配合?楚冰看著他,以為他仍在為她不願當鬼一事而斤斤計較。
「好——我盡量在有人叫鬼的時候就跑,這樣可以吧。」楚冰仰起微尖的下顎,地上的冰霜都不及她容顏十分之一的僵冷。
杜雲鵬聞言,初是面無表情,後則仰起頭來哈哈大笑算他認了!
正常人哪有這種機會碰到這種奇怪的女人呢。
〔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哦。你裝鬼,我扮道士,我一作法,你就躲開這樣我們至少可以用賺來的銀兩在客棧要兩間房一間給你住,不燃火爐,放上一盆子冰塊;一間讓我及君兒住,可以升火、喝熱茶。」他滿意到眼睛都瞇了起來。
楚冰轉身就快速地向前疾走——印在雪地上的腳印深得一如常人。
她氣壞了!
「爹,這樣可以嗎?」杜少君看著她,皺起了眉頭。
「哪裡不妥?扮鬼的主意不是你想出來的嗎?」杜雲鵬問道。
杜少君抓抓腮。「我覺得她愈來愈不像鬼了。」
「哪妻不像?我差點被她的手冷死哩。休息夠了,出發吧。」杜雲鵬細心地替女兒戴好小帽,穿上大氅,把她全身裡得密不透風,這才走出了洞穴。
「爹,走慢一點啦!」杜少君大喊著,無奈那個向前走的爹,根本沒聽到心愛女兒的叫喚。
他甚至極逞英雄地走到了楚冰的前頭——爹,又在鬧彆扭了。
「痛——痛——」杜少君疼痛地址著自己被樹枝勾住的髮絲。
「不要動。」楚冰纖細的十指微微一挑,樹枝與發的糾纏於是分開——這個小孩子,真慢,
「頭髮亂了。」杜少君披散著半邊的發,很無辜地仰頭看著楚冰。
「亂了就綁起來。」她微不耐煩地說道,向後退了一步。
「爹在前面,我不會綁。」自動自發地從袋子中拿出一把梳子,硬塞到她手裡。
楚冰盯著手裡的梳子,好半天才開口問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梳?」
「你不幫我梳,我就抱你。」杜少君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
楚冰舉起梳子,巧手三兩下就擺平了杜少君的細絲,挽了兩個彎,俏皮的發勢便成了型。
小孩子的味道,怎麼有些像甜湯?楚冰邊綰著發,一邊想道。
「好了。」楚冰說道。
杜少君衝到結冰的河岸上,一看之下,便大叫出聲:
「我的天!我真的長得不錯哩!咦?不對啊,我應該綁成男孩子的樣子。」
「你是女孩兒。」雖然一路上這小女孩穿的都是男孩的衣服。
「你怎麼知道?」
「就是知道。」笨蛋才會不知道而這個世間的人顯然全是笨蛋。
「我不管你怎麼知道的,但是我得綁成男孩子的髮式啊,這樣子扮成徒弟才可以理直氣壯。而且那些三姑六婆對漂亮小男孩沒有什麼抵抗力。」杜少君叨叨解釋著。
楚冰皺著眉,不發一語地拆開了杜少君發上的髻,快速地又將那把柔細的發系成小男孩的髮束。
杜少君打著冷顫看著她,卻在不意間想起了娘——娘過世得早,她已經不記得娘是否曾經幫自己梳過頭。而這個粗枝大葉的爹,宣稱自己畫畫時手細、心巧,但是綁頭髮時總要扯掉她幾根頭髮。
楚冰把梳子塞回她的手上,緩緩地往前走。
「嘿——吆」
「嘿!吆!」
幾名抬著轎子的人,氣喘吁吁地經過這處上坡路段。
楚冰幽幽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並未停下腳步。
「有鬼!」轎夫們睜大了眼,驚嚇地大喊出聲。
杜少君愣愣地看著他們,左右張望著
他們幹麼衝著她叫「鬼」?她沒看到鬼,也沒聽楚冰說看到鬼啊。
「傻小子快跑啊!那個女鬼就站在你旁邊啊!」轎天氣急敗壞地指著她叫嚷著。
杜少君抬頭,看到楚冰雪白的瞼。喔!差點忘了!
杜少君瞄了一眼從轎子裡跑出來的高貴人影,看了看那人身上掛了數串的護身符,她壓低聲音對楚冰說道:
「快飄走啊,有人喊你是鬼耶。」
楚冰瞪了她一眼,那一眼讓人不寒而慄。
黑衣身影飄然遠走,嚇得其他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們快去找我師父他在前面!」杜少君指住胸口,表演出無限驚恐的模樣。「我師父剛才就說這個地方不乾淨。」
「有大師嗎?快請快請!」富人緊握胸口的護身符,全身不停地發著抖。
「師父喲!快來!」這裡有肥羊喲!
誰要爹散財佈施別人的能力一流,錢在身上總停不了三天!
想吃香的喝辣的,就得動動頭腦。呵呵呵……
「爹,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杜少君咬著一隻雞腿,鼓著小肚子看著杜雲鵬神情恍惚地從門口走進來。
拜那個有錢的大爺之賜,他們現在住在林間的小屋裡,有熱湯、有火爐、有暖烘烘的被窩。
「楚姑娘把菜湯喝完了嗎?」杜少君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杜雲鵬失神地走到屏風後,腦筋還是一片空白一切都是因為那碗菜湯!
他這人善良,於是好心好意要端菜湯給那個冷面女喝,所以他走到了河邊——哪邊最冷,風最大,她肯定就在哪兒。
是夜,所以昏暗。
他走過一塊空曠的空地,冷得鼻子、眼睛都快腫起來了。
她不在這裡。
嘩然的水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端著菜湯循聲走到溪邊——
結冰的水面上被敲出一個洞。
她緩緩褪下了黑衣,露出了白皙得嚇死人的裸背。
看人沐浴,不是應該要慾火焚身嗎?怎麼他卻出了一身冷汗、凍到手腳發麻?看著那顆沿著她的脖子滑落的水珠,杜雲鵬連打了好幾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