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素不相識,她何需特地前來探望我?」柳千絮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不懂宮中的諸多規矩。
綠兒絞著手指頭,躊躇半天才支吾說道:「不瞞娘娘,其實這馨蘭宮,原本是皇上特別為蘭妃娘娘建的,如今娘娘一入宮,皇上就把這馨蘭宮撥給您,蘭妃娘娘心裡自然不舒坦,此回怕是來示威的。」
「原來如此。」柳千絮點點頭,終於明白自己恐是成了眾嬪妃的共敵。
「娘娘,蘭妃娘娘快到了,您快上床躺著吧!」
綠兒急忙將她推上床榻,替她密密實實蓋上織錦大被,順手解下帷帳,製造些許病重的沉重氣息。
眼見毫無破綻,綠兒才剛一轉身,一名貴氣逼人、艷麗無雙的女子,已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進門來。
「奴婢見過蘭圮娘娘!」綠兒微微福了下身。
孰料,蘭妃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越過她,步向雲帳半掩的床塌。
「你就是傅公公剛帶進宮的丫頭?」
蘭妃輕蔑的目光掃過紗帳後,容貌清靈脫俗的女子。
她當是甚ど國色天香的姿色哪?!
原來只是個生嫩的丫頭,根本沒有—點比得上她,卻—進宮就獲得了皇上的寵愛,不但搶走原本屬於她的地位,甚至連馨蘭宮都給她佔了去,叫她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敢問娘娘,可是前來對千絮品頭論足?」
蘭妃楞了下,沒想到這個丫頭伶牙俐齒,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妹妹怕是誤會了。」蘭妃娘娘強擠出一抹虛偽的笑。「得知妹妹玉體微恙,姊姊特來探望你。」
雖然嘴裡說得親熱,但蘭圮的眼神,卻像巴不得她病死似的。
「千絮打自一進宮,就聽聞蘭妃娘娘寬厚仁慈,如今見娘娘勞動千金之軀,特地為千絮前來,才知娘娘懿德風範果真如傳言。」
蘭妃原本是前來示威,沒想到被她這ど一褒獎,刻薄話倒一句也吐不出口了。
「妹妹過獎了。」蘭妃的嘴邊噙著抹假笑,一雙精明利眸,試探的上下打量起她。「你的病……好些了吧?」
「謝娘娘關心,千絮雖身染天花,但身子還頂得住。」柳千絮垂下眼,不勝虛弱的說道。
「天花?」蘭妃的臉色頓時大變,用絹帕半捂著臉,泵Φ雇思覆健?
她只聽聞宮女說,絮妃害了病,可沒說染了天花這要命的劣疾。
蘭妃再一細看,才發現她臉上、頸上,果然有一點一點駭人的殷紅斑記。
「娘娘別怕,這病雖然駭人,只要不過度接觸,是不會傳染的。」
柳千絮強忍住笑,以出奇甜蜜的聲音好心說道,未了還不忘輕咳兩聲。
「傳染?」蘭妃驚駭得活像眼前是個鬼魅似的。「那——你好好的保重吧!」
話才說完,蘭妃已經急急忙忙領著一票太監宮女,飛也似的逃出馨蘭宮。
柳千絮看著那帶著幾分狼狽的身影,跟綠兒對望一眼,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第三章
正午時分,酷熱的天氣催得人昏昏欲睡。
除了窗外的唧唧蟬聲,偌大的馨蘭宮裡亦是一片靜謐,就連綠兒都難抵暑意,雙手托腮坐在一旁打起瞌睡。
柳千絮百般無聊卻了無睡意,只好拿出筆墨,坐在案前抄寫詩詞排遣時間。
不知怎ど的,她總覺得背後有道專注凝視的目光,一轉身,才發現竟有個陌生男子,雙臂交握、姿態瀟灑的立在門邊,遠遠望著她。
她警戒的立即起身問:「你是誰?後宮豈是容人擅闖之地——」
進宮的時間雖不長,這基本的規矩,她還是知道的。
「霍令齋,皇上的專任御醫。」男人終於邁開步伐朝她走來。
在柳千絮不信大瞠的眸底,一張俊美非凡的臉孔逐漸清晰。
是他?!
柳千絮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自稱是御醫的男人——竟然就是在綠柳鎮上,狠狠挨她一腳的白衣男子。
「真巧,是不?」
霍令齋慵懶的勾起唇,顯然也認出了她。
他怎ど也想不到,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清靈佳人卻出現在這裡,而傅公公口中那個絕麗佳人,竟然就是她!
「這大概就是人家常說的,冤家路窄吧!」柳千絮斂下眼中的戒備,淡然道。
許是兩人的交談,驚起了—旁的綠兒,只見她突然驚跳起身,朝霍令齋行禮。
「綠兒見過霍御醫。」
「不必多禮。」霍令齋淺淺揚起一笑,惹得綠兒一張小臉幾乎紅透了。
「霍御醫特地前來,有事嗎?」
柳千絮強自壓抑心裡的不舒坦,客套問道。
她知道這個男人表面帶笑,卻是深藏不露,絕非簡單的人物,再說,當天那一腳,肯定讓他還記恨在心,往後他定會想辦法報這個怨,她得小心防著他才行。
「皇上要我診治娘娘的病,且命我無論如何『一定』得治好娘娘的頑疾。」他故意加重語氣道。
「請霍御醫回去轉告皇上,我的病怕是沒得救了,還請皇上不要再多費心,讓千絮早日回鄉,見老父最後一面吧!」
霍令齋的眸緊盯著她臉上哀戚的表情,連最細微的情緒也沒放過。
「你或許不知道,在我霍令齋的手裡,沒有醫不好的病。」說著,一雙長腿又朝她跨近兩步。
「霍御醫請別過來,小心染上了天花。」柳千絮謹慎的退後了一步。
經過這酷熱一蒸,也不知道臉上的硃砂掉了沒?!她只能暗自著急。
「是啊!霍御醫,您可千萬得小心哪!」
一旁的綠兒,看著主子臉上微微暈開的紅硃砂,也緊張的嚷了起來。
孰料,「天花」這兩個駭人的字眼,非但沒有嚇退他,反倒惹得他沉沉笑了起來。
「絮妃的氣色甚佳,反倒是看起來驚慌了些,不知是為甚ど?」霍令齋看著她臉上、脖子上的點點殷紅,面不改色的再度往她走近了兩步。
「我是怕把病傳給你。」柳千絮下意識的往後退,直到背驀然抵上牆角。
他的眼神竟讓她有種荒謬的錯覺,彷彿她是只被獵人盯上的獵物,下意識向後退,可是後頭已是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