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一股幾乎被憤怒、怨恨給蒙蔽的柔情,再度湧進他的心底。
「對不起……」他遽然鬆開手,以微顫的大手輕輕撫去她的淚水。「我只是嫉妒瘋了,一時失去理智,原諒我……好嗎?」
他執起她纖細的手腕,用吻一一撫慰著那道令人怵目驚心的殷紅。
一時之間,衣水映幾乎忘了掉淚,只能怔怔望著他臉上濃濃的深情與不捨,以及一個個落在手腕上的綿密輕吻。
眼前這個人,不再是那個陰陽怪氣、難以接近的失意男人,而是往日那個溫文細膩,令人不由自主愛上的南宮珩!
這一刻,衣水映甚至有種莫名的錯覺,他動作裡似乎蘊含著濃濃愛意……
「我從來不曾怪過你。」
她哽咽著忍不住遽然投進他的懷裡,尋求這彷彿稍縱即逝的溫情與安慰。
「別哭!我曾發過誓,不再讓妳掉一滴淚的。」
南宮珩緊緊環住她柔軟的身軀,終於覺得這個美好的女人,是完全屬於他的!
聞言,衣水映忍不住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怔怔望著他。
他的眼神、他的語氣,竟讓她覺得,他像是……很早以前就愛著她!
但,這怎麼可能?他曾說過他不愛她,只把她當妹妹的啊?
「或許妳不知道……打從妳進山莊以後,我就……」
南宮珩遽然住了口,自嘲的搖搖頭。
衣水映那樣認真卻又專注的眼神,更讓他覺得雙腿俱瘸的自己是那樣卑微,根本配不上聰慧美麗的她!
「為甚麼不說下去?」衣水映急得連心口都揪了起來。
「沒甚麼。」南宮珩鬆開手,驀然轉頭背對著她。
「可是你……」衣水映清楚知道,他的心裡藏著秘密,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去瞭解他。
「別再問了!」南宮珩背對著她,無力吐出一句。「讓我維持男人的些許尊嚴好嗎?」
衣水映望著沐浴在夕陽餘暉下,卻顯得絕望孤寂的背影,一顆心被擰得發疼,再也不忍多看一眼。
拎起裙襬,她匆匆奔出門去。
第八章
那樣曖昧而模糊的情愫,始終在南宮珩與衣水映之間瀰漫著。
但兩人卻不願提及,怕破壞了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片刻和諧。
比起腿剛受傷的那段日子,南宮珩的情緒已明顯穩定不少,負責照料的丫鬟也總算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珩,今天天氣很好,我推你到花園走走可好?」
衣水映看著外頭的風和日麗,朝坐在床榻上的南宮珩試探問道。
聞言,南宮珩的臉色依然沒有太大的波動,好半晌,終於點頭了。
衣水映一喜,趕緊將木輪椅推到他床邊。
「珩,讓我幫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他堅定的搖搖頭。
站在一旁,看他艱難的移動身軀坐到木輪椅上,漲紅的俊臉以及額際沁出的薄汗,看在衣水映眼裡,竟有說不出的心疼。
突然間,她多希望能用自己,來交換往日那個神采飛揚、充滿生氣的南宮珩。
「還在發甚麼楞?」
南宮珩不耐的聲音打斷她的冥想,一回神,才發現南宮珩已經在門外。
「喔,對不起。」她紅著臉蛋,急忙跟上前去。
今天的天氣確實宜人,溫煦的陽光跟微微輕送的涼風,讓置身花園的兩人心情都不由得輕鬆起來。
南宮珩熟練的推著木輪椅隨意逛著,衣水映就靜靜的跟在一旁,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享受著這難得的和諧。
不多時,午後花園的風卻漸漸大了起來,看著他身上單薄的衣衫,衣水映沒有多想就往房間走。
「我回房去拿件薄巾來。」
「用不著──」
南宮珩來不及阻止,她的身影已經匆匆而去,隨即又拿著條藏青色的薄巾匆匆回來了。
「這是給你的,天涼了,這可以讓你蓋在腿上保暖。」
衣水映有點緊張不安的,將花了幾日夜時間繡好的薄巾,遞到他跟前。
「妳自己繡的?」
是專為他而繡的!衣水映羞怯的點點頭。
南宮珩挑起眉,無言接過那條繡著精緻紫色水蓮的薄巾,慢條斯理的欣賞著。
「瞧這些水荷栩栩如生、生意盎然,實在巧妙得緊──」
他臉上的笑容、激賞的語氣,讓衣水映覺得,自己幾日夜來的辛苦,全有了代價,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的笑容當場僵住了。
「看來妳真的是很高興我瘸了腿!」他惡毒的緩緩勾起一抹笑。
「珩,我沒有這個意思。」
衣水映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他又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想太多?」他好整以暇的勾起一笑。「妳瞧,這些水蓮不就暗喻著我是池中物,一輩子只能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哪裡也不能去?」
「珩,你飽讀詩書,但絕不該錯用來引旁喻物,這實在不像你的為人!」
「我坐著這木輪椅,還得蓋著這件繡滿塘荷的薄巾,妳能要我怎麼想?」他譏誚的看著她。
就像是如她這麼出色美麗的聰慧女子,卻只能一輩子守著,他這個沒有希望的瘸子,一想到這裡,他就不免為她心疼,也怨恨老天對他的不平。
「那就把薄巾還給我吧!」
衣水映強綻出一抹若無其事的笑,伸手就要去拿他手上的薄巾。
孰料,南宮珩雖然一臉不屑,雙手仍緊抓著薄巾不放。
衣水映楞了下,霎時,一股莫名的暖意,奇妙的盈滿她心底。
這個驕傲的男人啊!
看他板著張臉,卻還是聽話的將薄巾蓋到腿上,衣水映竟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然而,她的好心情維持不到半刻鐘,他的下一句話,隨即又讓彼此的關係緊繃起來。
「聽說──二弟要成親了?」
他一個字一個字緩緩的說著,兩眼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是的。」衣水映當然看得出來,他在故意試探她。「對方就是小時候曾到莊裡來作客的白凝霜,聽說是個很聰穎漂亮的女孩。」她衷心的說道。
「心裡頭很難受吧?」他故意套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