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纖弱、絕望的身影,在一片煙濛濛的寒霧之中漸行漸遠,剎那間,門後的林嬤嬤那顆冰封多年的心,竟然微微顫動了。
第十章
唐韶芷回來了!
幾個月前的一個夜晚,離家將近一年之久的唐韶芷竟然悄悄地回來了,卻是一臉蒼白的昏倒在唐府大門前。
睡了將近三天,她才幽幽醒了過來,同時也在醫生的診脈下,發現已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一向將她們保護得極好的嚴碩得知這個消息,簡直不敢相信,他一臉震驚的直追問。
「孩子是誰的?」
「管念珩的!」她一臉平靜堅毅,絲毫不顯畏懼。
她深愛著管念珩,自始至終都未曾改變,她絕不後悔生下他的孩子,即使這輩子她都得在他人的輕視與流言中度過,她也義無反顧!
「管念珩?管仲遠的……兒子?」嚴碩乍聞,震驚得渾身不住顫抖。
「沒錯!我愛他,即使他只把我當成復仇的對象,我還是愛他!」她語氣一轉,隨即跪倒在地。「嚴叔,我求您!我要留下這孩子,您別逼我打掉他。」
她知道嚴叔一向將她們的清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下她未出嫁就懷了孩子,他必定是既難過又生氣,更不會允許她留下孩子的。
「芷兒,你留下這孩子,只是徒然受苦而已。」他痛心的歎息道。
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管家的那場浩劫,也知道他們全都錯信了真相,如今他們竟真的找上門來了。
他不敢相信,唐在臨死前曾要他親口允諾,誓用生命保護的三個女兒,竟然同時遭到管家三兄弟無情的報復,不只傷了身,更碎了心。
只是,他們全弄錯了!
「再難捱的苦我都受了,嚴叔,不差這麼一回了!」
令嚴碩震懾的,向來柔弱的芷兒竟然流露出一抹前所未見的堅毅神情。
看著她彷彿成熟不少的臉龐,他知道,為了這幾個孩子的幸福,以及事情的真相,也終是他該出面的時候了!
第二天,嚴碩獨自一人來到了冷情山莊。
「你是誰?」乍見嚴碩,管念珩的神情滿是戒備。
「我叫嚴碩,是唐的義弟。」
一聽到唐,管念珩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你來幹什麼?」他一臉陰鷙的瞪視他道。
「我今天是為了兩件事情而來。」
「我不想聽!」他絕然的別過頭去。
「其一,我要告訴你十幾年前你管家遭到滅門的真相。」他無視於他的抗拒,逕自說道。
「用不著說了!我己經知道一切了。」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看樣子你是想來替唐脫罪的?!」
「不,我不替任河人脫罪!我只想讓你明白事實的真相。」
「你說什麼?什麼事實的真相?」他的眉頭驀然揪了起來。
「這是很長的故事了,多年前……」
就這樣,嚴碩將當年那段慘案發生的始末原原本本的道出,隨著他的陳述,管念珩
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駭人。
「——也因此你身為苗疆長老之女的母親,與你父親相識進而相戀,即使居住在江南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卻還是卷人族內的政治鬥爭,他們認為你娘擁有足以顛覆其族的秘密,因而遭到惡人滅口。」
「不,我不相信!」他震驚的不禁踉蹌。
這怎麼可能?!
刻骨銘心的恨了唐十多年,如今才恍然發現滅門兇手另有其人,這叫他一時之間簡直無法接受。
「唐風流成性,當年事發那天到我管家來蓄意染指我娘,被我爹撞見後才痛下殺手,這是我親眼所見,絕錯不了!」他仍執意相信自己所見的事實。
「唉!我與唐大哥情同手足,他的事我全都瞭若指掌,其實當年他到管家去是因為他愛上了你娘的一個閨中密友,在倍受挫折之下,才找上你娘幫忙想辦法,絕非意圖染指,大哥一生雖然風流,卻絕不下流。」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他言之鑿鑿的話,讓他再度怔住了。
突然間,一句莫名所以的話卻幽幽的飄上他的腦海。
誰叫你知道太多事情,你非死不可!
突然間,當年黑衣人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話,卻叫他突然頓悟了。
原來是他娘的族人為爭權奪利,因而狠下殺手!
他像是做了一場好長的夢,如今猛一驚醒,才發現自己曾經所相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老天!若事實真是如此,他又做了什麼?
他竟對無辜的唐韶芷做出這些可怕的事,這場曾令他沾沾自喜、得意快慰的復仇計劃,如今看來卻殘酷、無情得令他心驚。
「別讓仇恨蒙蔽了心,唯有放下了仇恨,才能看清楚事實的真相。」嚴碩語重心長的歎道。
是嗎?就因為他心懷太深的仇恨,才會蒙蔽了他對人的信任,讓他失去判斷對錯的理智,也麻木了他那顆早已愛上唐韶芷的心?
此時站立一旁的林嬤嬤聽到這番話,臉色早已大變。
「其二是,芷兒已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什麼?」他震驚得瞠大眼。
「你才智過人,如今真相大白,相信你該知道要怎麼做才是!」
話一說完,不待管念珩反應,嚴碩便飄然的走出了山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寒霧中,管念珩仍震驚得一動也不動。
芷兒……懷孕了?!他管念珩的孩子?
就在錯愕間,滿臉懊悔的林嬤嬤「咚」的一聲跪倒在他的跟前。
「□兒,嬤嬤錯了!」
「嬤嬤,你這是做什麼?」管念珩大驚失色的忙扶起她。
「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囑咐你們不忘仇恨,教你們去怨恨、仇視,也一直以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三兄弟,如今才發現這只是我的私心,事到如今我真的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顫著手自懷中拿出那封密函,讓管念珩的臉頓時刷白。
「嬤嬤,你這……」他瞪著那封始終認為是唐韶芷偷走的密函,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實唐姑娘的確沒將密函交給左丞相,而是被我給偷偷拿走了。」林嬤嬤無比歉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