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頁
「你……是誰?」
「我入你夢裡第三次,算是仁至義盡了。」
那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邵蘭草迷迷糊糊的,明明感覺羅靈琇在喊他,他肉體上的嘴,卻說不出話來。
「現下,那害蟲不在你身邊,我是特地來通知你一聲的。」
「通知我什麼?通知我……你又搞錯了嗎?還是我搞錯了?靈琇就是我要找的人?」他明明不能說話的,卻聽見自己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不是認得出來嗎?」那鬼退開一步。
「我……」就是認出來了,才一時難以接受啊。她真心將他當成兄長的,上天存心要他天打雷劈嗎?「為什麼你遮著臉?不敢見我?」
「我是鬼,就算地位再高,站在廟前也不敢正面相對。」那鬼的聲音清清冷冷的:「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你的未來導入正軌了。」
「正軌?」
「你投胎轉世原是為了點石成人,她既然甘願變成人了,接下來就由你自己看著辦,季節司神已經發現那害蟲搞的鬼,請雷公雷婆解決多餘的性命,以後你再也不必受不該受的苦。」
不該受的苦?是什麼?為什麼這鬼說的話,他老是聽不懂?
「世間有誰的生命是多餘的?」怎會有多餘的生命?就算有,也不該由上蒼來結束啊。
「自然是那害蟲的。他存心擾你蘭花之神的任務,特地隨你下凡,讓你受盡一切苦楚。現在季節司神已獲知一切,我雖是共犯,也是被那害蟲所迫,我已領罪罰,特來通知一聲,以後就再也不關我的事了,等他被劈死,我討回我的一張臉後,再也不相欠。」
「害蟲?害蟲?到底誰是害蟲?」這鬼老提到害蟲,他卻一直不知是誰。
「你生命中累你最多的人是誰?」
「累我最多?我不知道。」
那鬼歎了口氣,顯然沒有料到他轉世之後變得如此愚笨,道:
「那害蟲就是你兄長邵開春。」
他的話像是把利斧狠狠地劈向邵蘭草的心口,他震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過你也算幸運了。蘭花栽種不易,尤其有害蟲纏身,你能長得這麼好,真是奇跡……啊,時候到了,我該走了。」
邵蘭草見那鬼慢慢地退後,他想要追上前問個仔細,雙腳卻像是被釘住一般,難以動彈。
那鬼隨著離廟愈遠,慢慢放下寬大的黑袖,露出蒼白髮青的臉孔。
邵蘭草更是驚嚇過度,看見那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小臉,極為神似靈琇不笑時的模樣兒。
他忽然憶起這鬼在他七歲時曾入他的夢,提及隔壁女嬰是具空殼子,連臉也是這鬼給的,只是靈琇常笑,將這張臉用笑點綴得很……很人性化;而這鬼的這張小臉,像面具一樣冰冰冷冷的……他又想起這鬼提到作弊,才會讓有靈琇的肉體出現……
他一時腦袋混亂無比。點石成人?他為什麼要點石成人?靈琇若是他夢中的大姐姐,為什麼她清醒之後不記得他?還是她記得他,卻只願意當他是兄長?
「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他忽然大叫,完全清醒過來。
羅靈琇楞了一下,看著他滿頭大汗地叫喊,心裡不知所措,仍是小心地用袖尾拭去他的汗珠。
「二哥……」她怯怯喊道。見他沒有再排斥,暗鬆口氣,露出笑說:「你還好嗎?我真怕你一昏不醒。」
「昏?我昏了嗎?昏了多久?」他坐起來,瞧到她又伸手要擦他的汗。他滿臉通紅地避開,瞧見四周攏聚的人群。
「才一會兒而已,二哥……」
「別叫我二哥!」他衝口道。在瞧見她迷惑受傷的表情後,他連忙解釋:「我不是拒絕你,我……我……」要怎麼說,她才會明白?
他伸手想要緊緊地抓住她,試圖要用笨拙的嘴告訴她,原來尋尋覓覓,佳人就在眼前,她是不是願意……願意先放掉兄妹之間的感情,改用另一種感覺待他?
手才伸出,雨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飛濺起小小的水花來,噴到他的臉頰。
「雨……雷……害蟲……開春!糟了!」他驚叫,迅速地跳起來。
「二……二……」
「蘭草!叫我蘭草!」不及顧到她,他立刻往城裡的唯一一條路奔去。
「二哥跟蘭草不都是同一人嗎?」她被他弄得一頭霧水,見他又不像排斥她,那為什麼突然之間改變甚劇?
「等等我啊,二哥,你要去哪裡?別拋下我!」
在哪裡?在哪裡?
可惡!
他怎麼不問清楚開春現在該在哪兒?他記得開春住在叔伯家中靠內側的房間,裡頭沒有窗,就算天打下雷來了,也不可能七拐八彎地鑽進開春的房間,何況這時候開春應該待在外頭跟著叔伯學生意。
是他這個弟弟當得太失敗了嗎?
沒有花心思去關心過開春……就算是他當得失敗,但也輪不到那些神作主啊!
如果那真是神的話!
那鬼談什麼花神、談什麼任務、談什麼點石成人,他都是有聽沒懂,只知他夢中的大姐姐似乎是他懷裡的小石頭化身,如今靈琇極有可能是他夢裡的姐姐,那表示夢不假,那鬼說的應該也沒有假……
都是真的,那開春就是害蟲了?什麼害蟲?他一點也不明白啊!而那鬼又說得好像是為了他,要將開春除去?
開春有什麼罪?有什麼罪讓開春足以至死的?
開春雖談不上孝順父母,但也從不讓爹娘煩惱過,更沒有違背過爹娘;待他這個弟弟是壞了點,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開春死啊!
至少,開春沒有犯過大罪,兄弟間若要死,死的也是他吧?他的相貌從出生就讓爹娘煩惱,他的聰明遠不及開春,讓爹娘更擔心他的將來,若真要稱罪,他才是那個罪人吧!
他氣喘吁吁地跑上長橋,過了橋再跑一段小路就可以入城。先回叔伯家,總會有人知道開春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