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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你還有我。」
「我沒哭。」
「那也不准強顏歡笑。」
「你不叫我笑,也不准我哭,難道要我空白的臉給你瞧嗎?」她心裡雖是微痛,但想起她不枉此生的原因還有一個,心痛便緩了下來。
家人,何須血緣?
是她太傻氣執著了?她若太執著大哥的親情,而輕忽身邊真正能給她感情的人,那她就是一個不知滿足的羅靈琇了。
邵蘭草想起那空白的臉是引魂使者所有,連忙搖頭。那空白髮青的表情,他記得很清楚,沒必要要靈琇學那鬼可怕的樣子。他見她大哥往外走,牽起她的小手,跟著走出門外。
他心知這事絕非可以簡單了事,但也絕不放手。既然因緣際會她會是那塊靈石,他們之間必有幾分緣分,上蒼會給他一條路走的。他暗暗安慰自己,同時握緊她的小手。
他半瞇起眼瞧見羅家兄長的臉色忽白忽綠,知此人為官多年,一向只有官欺民,何來民壓他之理?他必會百般刁難自己。
果然,羅家兄長在看見一園蘭花之後,轉過身避開羅靈琇直勾勾的眼神,揚眉向邵開春說道:
「你家弟弟既然有心要娶靈琇,至少該付出點代價。」
「這是當然。」邵開春知他不將蘭草放在眼裡,才會對著自己說話。這也好,論善辯,那個大頭蘭還比不過自己。「羅大人儘管吩咐,今日是元旦日,若能談成婚事,自然是喜上加喜,羅大人必定不會太刁難。」
「哼,是誰先為難誰,可不知道呢。」羅家兄長揮揮袍袖,道:「我要求的也不多,邵家雖曾在官場,但如今也只是一介平民,你們兄弟倆又都不在官場謀職,一個平民要娶官家之女,沒有幾分運氣,還娶不到呢。好吧,看在新年日上,我就給你們個機會,若是你家弟弟能讓這一園蘭花在一炷香內開花,我就將妹子嫁給他;若是不能,今日靈琇之事,邵家絕不可傳出半分消息,否則休怪我假公濟私,弄個名目毀你弟弟未來的前程!」
邵開春與邵蘭草聞言,均是一楞。
羅家兄長見二人呆了的模樣,再避開親生妹子難以置信的目光,心裡頗為得意他的靈機一動。
邵開春首先回過神,看著他,道:
「羅大人,此事當真?」
「當然。我說的豈有假話?」
「哈哈哈,好,這是你說的!蘭草,這事我可幫不了你啦。」
邵蘭草的視線微移向邵開春,並未多說什麼。他上前幾步,看著一園的蘭花,盛開的皆屬當季的蘭花,還有不少是換季後才會甦醒的花精。
「一炷香,是嗎?」他喃喃道。
「二哥!」
邵蘭草轉身向羅靈琇露出傻氣的笑容。「我說,我喜歡你,可不是假話。」
「我知道,可是……」
「你當我下午告訴你的故事全是假的嗎?」
羅靈琇想起那個奇異又充滿神話的故事,一時啞口。蘭草不會說謊,他說得自然是真的。
邵蘭草暗暗深吸了口氣,對著一園蘭花輕喝道:
「看不清我是誰嗎?」
羅家兄長和跟在旁的梅兒聽他像在對蘭花說話,一時呆住。
地上的蘭花就像是充耳不聞,一點動靜也沒有。
邵蘭草的聲音微微放大,喝道:
「我改了形貌,就認不出我嗎?全部給我醒來!」
羅家兄長的嘴微張,以為這人瘋了。
「他以為他是誰?我明白了,他在沒有辦法之餘,只好胡亂喊話。」不然這大頭小子以為他是誰?神嗎?是瘋子吧!
全然無動靜,只聞夜風吹拂聲,但羅家兄長心想既然都說了一炷香,就白等一炷香的時間吧。他耐住性子等著,眼角覷到邵開春與羅靈琇並無不耐的表情,反而專注在那一株又一株的蘭花叢上。
初時,他並沒有任何的感覺,只覺得冷風微暖,頗有大地回春之相,後來,他無意瞧見羅靈琇驚喜的神情,鼻間忽然敏感地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
這味道極似花香,又清又淡,有清神醒腦的感覺;他對蘭花雖然有一點點的瞭解,卻分不出來這股極淡的異香是出自哪一類的品種。
「開了!」身邊奴婢的驚呼,讓他錯愕地上前細看。
花園之中的蘭花就像是剛睡醒的小孩一般,葉瓣慢慢打開,他認出好幾朵不該在此時此刻盛開的花,竟然都慢慢地伸展開來,多花蘭、兔耳蘭……這些蘭花的清香逐漸交錯,形成一股淡淡的王者之香。
他第一次正視邵蘭草,脫口顫問道:
「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愛蘭之人。」
愛蘭之人會有這麼大的能耐?他不信,更不願將靈琇這籌碼白白送給這個平凡無奇的小子。就算……就算是能讓蘭花盛開又如何?不過是巧合而已!正想著,忽瞧見一株不起眼的蘭花緊緊含苞,他指著它大喜道:
「它未開,你輸了。」
邵蘭草一看,正是老爹養的那株十年未開的蘭花苞,知此花中的花精不愛搭理人間俗念,也不管有多少人正等著它這株珍貴蘭花盛開,就算藏在他老爹的愛裡這麼多年,也是照睡它的大頭覺。
「你真以為你像古時武則天嗎?要花開,花就開?哼!靈琇,走!」
「笨蛋!你要睡多久?醒來!不醒來,我雖不會摘了你,也要你以後日日夜夜別再想睡你的大頭覺!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氣死我了!」邵蘭草沒好氣地說道。
羅家兄長要嗤笑出口,後見他的神態十分認真,不知為何,竟笑不出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那株蘭花上,見它全然沒有反應,心裡暗吁口氣。
巧合,總不可能一直來吧?大年初一的,別要他遇鬼了。
「啊──」梅兒一聲驚呼,讓羅家兄長幾乎彈跳起來。「動了!動了!我的天啊!這是老爺養了十年沒有開過花的蘭花啊,我……我去叫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