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璋雲握緊拳頭。
那對韋家老夫婦曾是花家患難之交。他曾聽去世的花伯父提過一次,僅此一次。因為是患難之交,所以不常擺在嘴上說,只擱在心理。就連湯競聲也不清楚在英國還有那對家財萬貫的老夫妻。
如果不是他偶然間想起,對於旭日的身世之謎始終還有所疑惑。
是他們救了旭日嗎?
「少爺,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撲朔迷離大概是湯宅最佳寫照。
「一個人怎能跟過去的容貌完全不同?」費璋雲喃道。
「整容。」小李一開口,立刻招來他的注意力。「少爺,你脫離這世界太久,資訊永遠在跑。」
整容?怎麼沒想到——但,為什麼要整容?
小李退出房間後,他靜靜地思考……
混亂的頭緒在抽絲剝繭後,逐漸明朗化;就因為明朗化,所以每發現一件真相,就愈心驚。
真相始終在他的眼下九年,卻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間屋子裡,除了旭日、老劉,小李是他唯一嘗試信任的。
在被最親近的人背叛後,如果不嘗試付出信任,他會變得猜忌、疑心。一旦開始猜忌,那種負面的情感會永無休止地糾纏下去。他不想要,因為他想給旭日幸福。一個日夜猜忌的男人連自己也無法得到幸福,如何能給所愛的女人幸福的生活?
他的目光停在櫃子上的唐老鴨,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他站起身,拿過手掌大小的唐老鴨。
他像這只唐老鴨嗎?暴躁而不滿?
「像嗎?」他微笑,細細打量它,而後微笑消失。
唐老鴨的縫製十分精緻,唯有背部的車工有些粗劣,像是手工縫製。
他掂了掂重量,隨即沿線拆開。
唐老鴨的內部儘是白色的棉絮,還有——
錄音帶。
第八章
秋風輕輕拂過。
「咿……嗄……呣?」韋旭目的雙頰酡紅著,坐在陽台上,嘴裡不時發出「驚歎聲」。
「看什麼看到忘我?」費璋雲走至她身後,輕輕抽出她翻閱的書。原以為書面是駭人流血的恐怖畫面,倒沒想到是一排娟秀的字體。
「《李氏出嫁記》?」這值得她一下午沉醉在裡頭,不時發出吱吱啊啊的聲音?
韋旭日仰起紅咚咚的臉。「還給我,那……不是你能看的啦。」
「我不能看?」他揚起眉,翻開那本書。頭幾頁寫著李氏生平,後而贅述她出嫁的經過。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能看嗎?
「璋雲,還給我啦!」韋旭日從籐椅上爬起來,黏在他身上。
著急的神色讓他打消還她書的念頭,反而一頁一頁翻下去看。
「『李氏馭夫術』?」他輕笑地念著其中一章的名目。翻下去,愈翻……愈火熱,文內淨是與夫閨房樂;除此外,還有「李氏追郎術」,內文描述倒追夫婿的各式招數。
「『霸王硬上弓』?『美人計』?『無中生有』?」各類招數混雜著,連三十六計也搬上抬面。「小李給你看這種東西?」
「我…:沒想到裡頭寫的會是這類……」韋旭日吞吞吐吐地小聲說。她是佩服極了李氏敢愛敢做的個性。霸王硬上弓?她想都沒想過呢!如果她敢嘗試的話,他會嚇到嗎?或者,會因為嚇壞他而把醫院那些話全數收回?
「我倒是挺期侍的。」
「啊?」她抬起頭。
「既然我說過,再吻你就不僅止於你的唇。」他的手指撫過她的唇,低笑。「我當然希望你能主動些。」
韋旭日紅起臉。現在的他們算不算是真的情人?
一定算的。已經過了三個月,他沒提起當初定約的事,也沒討回錄音帶,他是真的喜歡上她,否則為什麼要求婚呢?
她是這麼地想守著他,直到天荒地老。可是,她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剩下的時間卻是屈指可數,如果她願意賭一賭,賭自己的生命……
「一塊錢買你現在想的事。」
「我想待在你身邊……好想好想。」眼眶裡浮起霧氣。即使是現在雙手輕貼著他的胸膛,也能感到淡淡的幸福。這種幸福——還能持續多久?
「你想待多久?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他輕輕佻起眉,有意無意地逼她許下承諾。
「我……」
「五十年對你而言很困難?」
「璋雲……」為什麼要逼她?
「我曾愛過一個女孩。」費璋雲忽然啟口,黑鴉似的眼直勾勾地望入她的。「她很年輕;因為年輕,所以純真。她曾以為這世上沒有壞到骨子裡的人類,但她錯得離譜。我曾許下允諾,這一生只要她,然而她死了。我不打算把我的求婚浪費在一個無法與我共偕白首的女人身上,你懂嗎?」
「我……懂。」這是他首次剖析對花希裴的感情。他的眼神堅定而無眷戀、他的神色自然而無虛假,然而……然而韋旭日覺得有所不對勁。
是的,有地方不對勁。
「可是…:花希裴呢?在湯宅裡的那個花希裴呢?你……沒有動心?」對一個曾經愛得刻骨銘心的男人而言,他的反應的確太過冷淡。甚至,瞧不出他們有過「曾經」的戀情。
「動心?」他的唇冷笑。「對一個沒有愛過的女人?恐怕我還沒濫情到這種地步。」
韋旭日愈聽愈迷惑、愈聽愈……怪異。
他真的知道真相了嗎?
「湯宅裡太多是是非非,這裡頭的罪惡沉澱九年而無人制裁。我不知道能不能原諒過去這屋裡每一項罪惡的勾當,但是,我無法容許有人想置你於死地的念頭。」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堅定說。
「你知道是誰下毒了,是不是?」
他但笑不語。笑容是冷的,看她的眼卻是溫暖的。
為什麼她有個預感,他知道了所有的祕密呢?
為什麼要知道?為什麼要知道?
他們永遠不會傷害他的,不會的。
※ ※ ※
「費璋雲,你好狠!」刺耳的聲音驚醒睡夢中的韋旭日。
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往身下溫暖的軀殼靠去。忽然身子騰空起來,被抱至空蕩的籐椅。溫暖的軀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譏諷冷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