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她十五歲起,跟著青梅竹馬的捕快兄弟到處捉賊緝兇,所見所聞除了那殺人魔外,最叫人不齒的便是那些專愛玷污良家婦女的採花大盜。
初估這兩年長安縣共捕獲二十來名採花大盜,十名販賣女人的臭漢子——男人是不是色得挺可怕的?整天不求溫飽,反而老愛欺負女人,就連偶爾走在大街上,也有陌生男子上前意圖輕薄——
「倘若那姓楚的同他們一般,我定要將他給閹了」
「閹?」那跟在她身後的喜鵲好奇地問:「小姐,你要閹什麼?叫喜鵲來做就行,何必勞你費心費力?」
那魚翩翩瞄了她一眼,邊沿著西市的攤子走,邊哼了一聲:
「要你這小膽子的小姑娘來閹他,你敢嗎?」
「敢,敢,我當然敢。小姐,你別以為我向來都躲在你身後,可這醃豬肉、胞牛肉、胞羊肉什麼的,只要你吩咐一聲,喜鵲一定會去做。」那瘦巴巴的小丫頭拍著胸脯發誓,差點沒嗆到氣,就只奇怪小姐向來不管廚房之事,怎會想到醃肉?
咳,小姐在笑些什麼?笑她不會醃肉?還是笑她太過自信?
「喜鵲,你當真會幫我閹?」
「當然。」吹鼓的牛皮沒有道理自個兒拿針刺破的。
「那好。你去幫我把那姓楚的命根子給閹了。」
「沒問題,包在喜鵲的……」那自信滿滿的眼神驚恐地瞪著她,停下腳步:「命……命根子?」
魚翩翩好笑地回頭瞧她:
「又不是要你殺人,你怕成這副德性幹嘛?爹老說
我從小同那姓楚的訂了親,遲早是要嫁給他的,可我連
見也沒見過他,誰知道他是不是同那群烏鴉一個樣?所
以呢,乾脆先閹了他,以絕後患!」
「不,不,小姐,你可別胡來,人家肯娶你已是萬
幸……不,不,喜鵲的意思是,楚公子好歹也是你未來
的丈夫,倘若……倘若閹了他,那人家會笑話你的。」
那喜鵲自認是冒著死諫的危險進言。
天知道天底下怎會有這等的干金小姐?
本以為她只須乖乖服侍小姐,偶爾陪著一塊繡繡花、彈彈琴,這就足夠了。哪知她到魚府以來,就成天陪著小姐在太陽底下習武打獵的,前一陣子官府緝拿盜匪,小姐也同那些青梅竹馬的捕快差爺一塊前去捉拿,而她喜鵲半點武也不懂,只得提心吊膽地等著——唉,她究竟是倒楣還是幸運?遇上了這種小姐。
據總管透露,當年小姐出生後,性子活潑好動又粗率,一天午憨的時刻,她小姐不休息,反倒爬到園子池邊,想欺負那池中青蛙,若不是被那隔壁的楚少爺發現,只怕那時「噗通」一聲,真要同那青蛙作伴去了。
據說,那時楚少爺不過四歲的年紀,不知怎麼鑽過兩家比鄰石牆的狗洞,挺認真地瞧著,剛巧就瞧見了魚老爺正在微斥魚翩翩的粗率天性,也不知道這年紀小小的楚少爺著了什麼魔,競忽地冒出一句:「她現在很好。」,言下之意似要這魚家夫婦別再硬逼小姐改變那活潑粗率的『性子———才四歲呢,活像四十歲的大人,怎教魚家夫婦不驚不喜,心想既然這楚家小少爺同魚翩翩有緣,乾脆訂下親事,一來免得將來女兒太過好動沒人要;二來是讚賞這楚家小少爺,巴不得同他沾點親戚關係,免得好女婿先讓旁人給搶走了。
但———
十來年過去了,楚家如今尚無動靜。前兩年魚翩翩剛過及及之年,算是成人了,這魚老爺也暗示明示了好多回,無奈這男方的反應似無女方熱烈,像是要逃避這
門親事……
「其實也不能怪楚家少爺,誰叫小姐比那男子還強上百倍,人家是個文人書生,又怎會不怕呢?」喜鵲才喃喃自語,忽地感到眼前兩道逼人的光芒。
那魚翩翩氣呼呼地瞧著她,大聲道:
「誰說我定要嫁那姓楚的?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呆書生,腦袋瓜子裡會有幾分墨水?」
她的性子向來坦率,說氣就來氣,一氣起來,瞧見那不遠處從沒見過的算命攤,忙拖著喜鵲跑過去,指著
那白髮白鬍子、面目卻有幾分俊朗的老人,怒道:「說
不得那姓楚的將來就同這算命仙一般在西市擺攤,靠著
一張俐齒在這勉強討生活。若是再慘些,那姓楚的三天
碰不上一筆生意,沒飯吃沒水喝,最後淪落到求乞的地
步,你說他慘不慘?我若嫁了他,不也要同他一塊兒慘?」魚翩翩是氣炸了。
瞧喜鵲說的,好似她真沒人要一樣。而那姓楚的,
她是沒見過,但也曾聽爹爹說過,那楚天剛年方二十,
是長安城出了名的才子,不但貌比潘安,且細皮嫩肉
的,比起黃花大閨女的膚色還要白嫩七分——換句話
說,就是像女人的小白臉。這種「假男人」倒貼她,她
都不要呢!誰又知道那楚天剛的性子是不是也同女人一
般?她是愈想愈氣惱,一時間也沒注意那算命老人直勾
勾地瞧著她嬌顏怒嗔的俏模樣,一雙漆黑有神的眼眸震撼地注視她——
「小姐,瞧你說得好像真的似的,若是被楚家少爺
聽見,這門親事八成真要吹了。」那喜鵲急急張望,就
伯有人聽見;這隔牆有耳的,若傳進楚家少爺的耳裡,屆時只怕婚事真要沒了。
魚翩翩狠狠白了她一記眼,老覺得有人在瞧著她——說來不巧,『今兒個諸事不順,一大早起來,心頭就 t1亂七八糟的,像要發生什麼天大的事,所以她才跑來西市溜街,不然以為她吃飽沒事做嗎?她眼珠子不滿地轉了轉,正對上這算命老人的黑眼,心抽了下,隨即擊掌拍桌,怒道,
「喂,你瞧個什麼勁?沒瞧過女人嗎?」不知怎地,是愈瞧這老人,心裡頭愈是……該怎麼說呢?彷彿……
有三分熟悉,七分看不順眼,巴不得狠狠揮去一拳。
那老人回過神,甩了甩頭,收斂起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