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惱起來,把冰淇淋直接擲入垃圾筒。
在他有生之年,再也不願看它一眼了。
天娜面帶微笑。「齊先生不問是哪個男人能讓心娃裝模作樣?」
「你也知道?」
「只是猜到而已。」
「是誰?」齊霈陽妒忌那個男人。
「你。」
「我?」
「霈陽哥?」心娃不解。
「準備冰淇淋的不正是齊先生嗎?」
心娃聽了後,兩抹紅雲飛上粉頰。
齊霈陽則醒悟過來。
「原來如此。」齊霈陽真氣自己沒長眼睛。
天娜自認已完成彼此溝通橋樑,靜悄悄的全身而退。
辦公室除了呼吸聲之外,就只有齊霈陽輕敲著沙發椅把手的輕脆聲音。
心娃有些不好意思。「霈陽哥,你在生氣嗎?」雖然她看不見,但她感覺得出他的冷漠。
「沒有任何讓我生氣的理由。」
「也許出車禍以前,我的確愛吃冰淇淋。」
「你還想繼續安慰我?」他苦笑,「天娜說得沒錯。沒想到相處二十年,我竟連你的一點小喜好都弄不清楚。」
但心娃能為他而忍受那點不便,他感到雀躍萬分。
他小心地隱藏起心中感受,走到辦公桌後,心不在焉地繼續批閱文件。
「娃娃,答應我一個事,好嗎?」他突然說。
「我一定答應。」
他笑了。「別允諾得得這麼快。當心你許下的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我會盡力去做。」
「答應我,以後任何事都別瞞我,好嗎?」他輕聲說。
心娃輕柔的點頭。「我答應。」
齊霈陽滿意的回到工作上面。
雖然他與心娃尚有許多問題待解決,例如昨晚;但他仍然高興他能得到她的承諾。
畢竟一天一個問題,一年有⒊⒍⒌天,他就不相信會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第一次,他感到樂觀起來。
而心娃完全不解他的喜悅從何而來。
但她很清楚,只要齊霈陽愉快,她也就跟著快樂起來。
但願齊霈陽永葆愉快,她想道。
第七章
昏沉沉的天空透露出即將有一場大雨的跡象。
即使站在窗外的心娃看不見遍佈天空的黑雲,她也聞出了那股潮濕的味道。但她心不在焉,一個早上雙眼的騷癢讓她有些受不住,幾乎想扯下紗布,撫平持續的癢意。她不敢告訴齊霈陽,深怕他又為她擔心。她記得前幾天到醫院檢查,醫生明明微笑地告訴她,她的雙眼情況正在好轉當中,用不了多久的日子,她就可恢復視力。但現在……
她蹙起眉,不敢接受心中那股念頭。
如果她一輩子失明……她不敢再想。
沈寧輕推門進來,吃了一驚。「心娃,你怎麼站在窗口,外頭要下雨了,小心著涼。」她急忙拉回心娃,在露肩的素色洋裝上多加了一件外套。
心娃歎了口氣,「寧姊,我不是小孩子。」
「但你是病人。」沈寧鄭重的說,同時心有餘悸地瞄一眼二樓的陽台,真怕剛才心娃一不小心,掉了下去……那她的罪孽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也補嘗不了。
她暗暗鬆口氣,感謝老天垂憐。
「寧姊,你太大驚小怪了。」心娃根本不以為意。
「無論如何,你得答應我,想要做什麼事前千萬通知我一聲。」
「我只是病人,不是廢人。」
「我只是想幫助你而已。」
心娃歎口氣,「在齊家每個人都把我當初生嬰兒般看待。」
沈寧微笑,「說到這裡,你一定會很開心顧家兄弟來看你了。」
「霈陽哥呢?」
「他在書房。來,我扶你下樓。」
「我想過一會兒再去。寧姊,你先下去吧!」那股癢意一直徘徊不去。
「你自己怎能下樓呢?」
「我說過,我只是病人,不是廢人。住在齊家也有幾個月的時間,難道我還會不清楚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嗎?」心娃半強迫的推沈寧出門。
「等等……」沈寧話還來不及說完,心娃就關上門,然後迅速的扯下紗布。
她用冰涼的手指輕觸眼皮,不敢想像她永久失明的樣子。
萬一她真是如此呢?她還能依靠齊霈陽一輩子嗎?叫他永遠照顧一個雙眼失明的女孩,他會願意嗎?
就算他願意。她也不能把這麼重的包袱放在他雙肩上。
待在房間裡,思緒煩躁好一會兒,心娃才摸索著下樓,走近半掩的書房裡,她聽見從裡頭飄來的模糊聲音。
她多希望看見齊霈陽的長相。
那怕只是一眼,她也滿足。
可惜事與願違,她好怕。……
騷癢的感覺又再度在她眼皮上肆虐,她蹙起眉,轉動著眼珠,一排睫毛直覺地眨動,想制止那股難以克制的癢意。
奇跡似地,一線微弱的光線從隙縫中匯進來,為她幾個月的黑暗帶來曙光。
她怔了怔,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半晌,她只敢緊緊閉上眼睛,不敢再度讓奇怪的光線流入,直到她恢復思考能力。
難道……
她不敢想像這個令人雀躍的可能性。
可能嗎?也許是她胡思亂想,剛才的亮光只是她一時白日夢的結果?這幾個月以來,她以黑暗度日,在黑色世界裡的滋味的確不好受,沒有半個人出現在她眼前,就算夜晚她惡夢連連,但她仍無法睜開眼睛,讓亮光驅逐她的恐懼。
而今……她迅速回想起醫生告訴她的事實。
一時恐慌、心喜難以克制。
但願如此!她只願美夢成真,就別無所求了。
她打算試它一試。
她膽怯而又勉強鼓起勇氣的扇動兩扇微卷的濃密睫毛,緩慢而遲疑地露出黝黑的眼珠,才不過剛睜開一秒鐘的時間,眼前一片刺人的光亮彷彿全襲捲而來,想要攻佔她久未睜開的眸子裡似地,她趕緊閉上眼睛,不太能接受如此刺人的光芒。
待得她再怯然的睜開眼睛時,眼前的光芒似乎不再那麼逼人,甚至有幾許七彩的顏色逐漸將光芒淡化了。
四周的景物一一在她眼前現形。
她連眨好幾次睛睛,確定自己不是幻覺。
她真恢復視力了?一股狂喜迅速淹沒了她。她的眼睛貪婪似地汲取附近的景物,包括黑色的沙發、齊谷清的酒櫃,古典式的吊鐘等等,一一映入她的眼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