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碎石撥盡,他臉色一變,是連最後一線希望也從他的臉上盡褪。
她分明是銀兔兒。銀兔兒桌噗的衫裙、他買給銀兔兒的簪子、銀兔兒親手繡的繡花鞋,在那鞋上還有兩隻不成樣的繡兔。
他忽地想起那日她笑嘻嘻的將繡帕讓他瞧,上頭繡得雖是兔子,卻怎麼也瞧不出來;那腦海中再閃,想起師父洩露天機言道,他若不是與擁有金鎖的女子成親,那銀兔兒與他的緣分定有限──「不!咱們之間的緣分未盡,你怎能捨我先去?怎能?」他先是喃喃自語,而後不忍目睹她的面目全非似的,將眼光調開。
那躺在亂石下的女子面目全非,唯一可辨識的就是她身上的衣飾。
「她不該是,不該是!」展無極低咆道。縱然如今親眼見到,他仍是不信銀兔兒已死。她不該死,在她求救的時候,他甚至無力救她……
他瞧見那在亂石下的黑色披風奇異似的完好。就在昨日,他用沼帑風裡住那嬌小的身子,她還笑嘻嘻地仰起小臉想親他……
要他如何相信昨天還活蹦亂跳的銀兔兒在一夜之間失了生命?
他痛心地拾起那黑色的披風,披風上有兩隻銀色的小兔子,是銀兔兒請師傅連夜趕繡的。她說她喜歡小兔兒,希望能將天香苑變成兔子園;她說,她將小兔子繡成銀色,就是她銀兔兒的化身,走到哪兒只要想見她,就可瞧一眼那繡兔兒。
如今他瞧著這兩隻小銀兔,卻再也無法瞧見銀兔兒。是化身嗎?他寧願要那活生生的銀兔兒。
「姊夫──」
展無極痛苦的將黑色披風擁在胸前,那緊握的拳頭裡流出血絲……
「少爺,節哀順變。」
「她沒有死!」
「姊夫,事實俱在。天香苑還須你重建──」
「她不會死,我曾承諾過要保護她。」
「她死了!」白雲陽忍不住哭喊:「銀子死了,死了,她死了,她的屍首就在你面前!姊夫,你承認吧,別讓咱們為你擔心。」
「不……」他閉了閉眼,是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天她還笑語如珠,猛吃乾醋,他又哪裡料到,不過半天的時間,已是陰陽相隔,天人永絕。她怎會死?她怎能死?像是承受不住那椎心的楚痛,他痛苦地將臉埋在披風裡。不知為何,他始終不願瞧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女人,寧願從沼帑風中汲取對銀兔兒的回憶。
回憶?從今以後,他只有回憶了。
倘若真是如此,他只願不曾遇上銀兔兒,只願沒有那該死的金鎖,只願他們的緣分不曾有過,只願當日他不該強迫打開她的左拳,只願他不曾綁她做人質──「左拳?」他忽地想起銀兔兒的左拳始終不能打開。
他抬起眼迅速瞧向那女人的左手。
一時的緊繃在剎那間解脫了,他幾乎站不住腳。
「銀兔兒沒死。」他沙啞道,不禁閉上眼睛,兔得發熱的眼眶流下眼淚來。那女人的左手是打開的。
※ ※ ※
銀兔兒恨死所有與金鎖有關的人物,包括那無極大叔。
她被擄來二逃鄴夜,就剩一絲氣息──因為她快餓死了。
那擄她來的儇藟焊{筒桓籵w7鉤裕↘指悜傽妝秩q煲恍】詼藋t毯庋捎犗}|駝嬉n閬駳屭恕2懷桑p懷桑堜h患傢碞崨衱袗F陸J蹌芩濫兀科NI個半死,又沒力氣逃跑,全身都給綑得活像棕子,想逃也不容易啊!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恨恨地瞪了眼前大吃大喝的中年漢子。
他就是當日無極大叔揮筆晝下的漢子,依她之見,無極大叔還算好心,把他畫得人模人樣,事實上他是一臉肥肉,從那個角度來看,都像天生的僮櫻麻勢釣k厙盎構易盼藜衱訞W慕痂匙,讓人見了就氣。
她實在忍不住開口了──「喂,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放了我?」
那中年漢子將那油膩的險腿啃乾淨,才瞄她一眼,道:「待展無極將金鎖交給我,你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可我瞧你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又沒去通知無極大叔,他怎知我讓你給擄來了?」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笨。
「我要讓他也嚐嚐什麼是心神俱裂的滋味。若不是他張貼我的畫像,我又豈會讓黑白二道的人追殺?害我夜不成眠,只得躲來這荒山野嶺,若不讓展無極吃一番苦頭,我吞不下這口氣。」
銀兔兒悄悄吐了吐舌,原來是她自己造的孽,早知如此,應該再將賞金提高,讓他的下場更慘才是。
她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那好奇心,終於問他:「你要那金鎖究竟有何用處?不過是鎖而已,最多是純金打造,那又如何?值得你賣命嗎?再說,無極大叔是沒那金鎖的,你要贖金倒可能還有,金鎖是壓根沒有。」「胡扯!」那中年漢子冷笑,道:「或許以前那姓展的沒有金鎖,可你既然嫁他,就該連金鎖一塊陪嫁過去。」
「你才胡扯!我哪裡來的金鎖?」怎麼他跟無極大叔一樣,一見到她就討金鎖。那中年漢子驚詫地瞧著她,似乎想發覺什麼,好半晌的時間,銀兔兒就那樣惡狠狠的回瞪於他。現在她是尚有餘力瞪他,等再過些時候,恐怕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突然捧腹大笑,道:「可笑,可笑!原來你真不知那金鎖姻緣。枉我費盡心思易容成師父,套那姓展的口風,原來──原來你尚不知那金鎖究竟有何用處?」他甚至笑出眼淚來。
「喂,你笑些什麼?不怕笑破肚皮嗎?」她氣炸了!發誓將來解困之後,一定要好好報復一下。她扁了扁嘴,靈動的眼珠子悄悄地轉了轉,又大聲道:「好吧!事到如今,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也不再瞞你,就連無極大叔也不知我擁有那金鎖!」「你果然有那金鎖!」那中年漢子眼裡發出異采,一把捉住銀兔兒的領口,害她差點沒法子呼吸。
她連忙道:「你若將我勒死,就再也瞧不見那金鎖了。」他想想也對,將她拋在地上,心中是得意極了。
「為了那金鎖,我費盡苦心。如今皇天不負苦心人,命中該是我得到,旁人也搶不走!」斜睨她蒼白的容顏一眼,嘴角掛個狡猾的笑容,道:「展夫人,你可有興致聽那金鎖的事?」
銀兔兒的好奇心向來比旁人旺盛,可現在偏不愛如他願,嘴硬道:「我沒興致聽你胡說故事。金鎖就金鎖嘛,還會有什麼故事?我勸你還是快快送我回家,說不定我一高興,將那金鎖贈於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